人物專訪》為何急著拉下蔣萬安 吳怡農從小就體認到的一件事

人物專訪

民進黨台北市立委第3選區(中山、北松山)參選人吳怡農,因為一身肌肉,一出場就是鎂光燈的焦點,走在街頭拜票,也有男性選民會亮出二頭肌在一旁比畫,因為身材的話題性,知名度迅速打開。吳怡農也緊抓媒體露出的機會,急著向選民訴說他想推動的國防改革及國安法案。

「今天我們如果是加拿大,或許沒有那麼急迫,偏偏台灣的旁邊,有一個準備『武統』你的國家。」吳怡農說。

選戰僅剩一個半月可以衝刺,《信傳媒》貼身觀察吳怡農的戰況,並專訪這位新人,談談他要如何在這綠營艱困選區,拉下國民黨立委蔣萬安。

總統府秘書長陳菊陪同吳怡農掃街拜票。(攝影/王鼎鈞)

自己不爭氣,再強的輔選團都沒用

這一天一早,吳怡農來到馬偕醫院旁的傳統市場拜票,雖然下著小雨,但支持者熱情不減,鄉親已集結助陣。集英里長賴政庸說,據他所知,吳怡農其實已經來過4趟了,今天因為花媽(總統府秘書長陳菊)第一次蒞臨,所以大家都出來迎接。

但因陳菊時間有限,花了一個多小時,陪同走完一段路程,並與吳怡農上宮廟祈福後離去。一位附近的住戶聽聞陳菊來訪的消息,急忙跑到市場查看。一名攤商轉述,「花媽說她要回去上班了。」這名花媽的粉絲慢了一步,顯得有點失望。

民眾看到花媽到來,顯得非常興奮。吳怡農跟在後頭,逐一與每個市場攤商、民眾握手,跟兩個多月前相較,他與選民的互動,早已不見青澀。

「選舉沒有捷徑、沒有撇步,就是要勤跑,必須靠自己,而且不是靠站台就有票,那只是加油、拉氣氛的。再多人牽線,自己不爭氣,再強的輔選團都沒用。」吳怡農說。

「民眾也不是要選陳菊,不是要選總統,是要選我,任何人來助選完之後,還是得靠自己。」吳怡農如此看待黨內前輩、連線候選人的加持,觀察他在市場與民眾的接觸,就知道他不是隨口說說而已。

吳怡農與民眾握完手之後,總是回頭,再度以眼神致意,而不是跟著花媽的氣勢隨意叫喊而已,讓人感到誠懇的心意。

肌肉男沒有「偶包」

走了一個上午,吳怡農先行轉往一個不公開的拜會行程,記者則驅車前往競選總部,抵達不到半小時,就有商家進來邀請參加活動。隨後趕回來的吳怡農,迅速與競選團隊簡短會議後,就拿個便當走出來,準備利用中午用餐時間,接受記者的訪談。

這時,又有從紐約、日本回來的僑胞,走進競選總部表達支持之意,他們看到吳怡農,神情顯得相當雀躍,雖然接待粉絲,壓縮了時間,但這主動上門的人氣,可真是激勵著競總的氣氛。

打開便當,「來,開始吧!」吳怡農利用與記者的問答之間,大口大口扒著飯吃,沒有想像中的「偶像包袱」,展現真實的一面,而且再不吃,下一個宮廟參拜行程隨即展開,可能要餓肚子到晚上。

外界最好奇的是他的家世背景,傳聞是台中地方望族、二伯吳乃仁是民進黨前秘書長,若要憑藉自己的實力參選,一定要清楚交代這層關係。

吳怡農說,他在宣布參選後,馬上做了兩件事,除了走遍62個里,跟地方長輩請益,也去串連相同理念的人合作,因為不分黨派結合在一起,才會更有力量,守護好我們的家。(攝影/趙世勳)

我們家不是財團

「我的阿公跟他哥哥的家世,經濟狀況可能差很多,年齡差了很多歲,阿祖在阿公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因此沒念大學,所以才會很重視小孩的教育,當送貨員的阿公與阿嬤結婚後,承接了阿嬤家的麵包店。」

「媽媽就是上班族,爸爸是中研院學者,薪水多少都查得出來,我們家也不是財團,甚至因為家族裡有人做生意,所以向媽媽借錢,使媽媽失去了積蓄。」

吳怡農耐心地解釋著自己並非闊少爺,去美國名校耶魯大學唸書雖有父母的資助,但他仍須拚命打工,才得以完成學業。

志在參政,一點都不奇怪

在返回台灣之前,吳怡農在外商高盛集團有份高薪的工作,一待就是10年。但是他從小奠定的參與公共事務志向,卻不曾熄火,所以歸國發展,他沒有考慮「薪酬條件」要與過去相當,「若是在意的是薪酬,那我選擇留在香港就好了。」吳怡農說。

吳怡農的政治啟蒙,則跟他的父親、中研院學者吳乃德有關。吳怡農說,因為父親一輩子都在研究政治,台灣民主認同、台灣政治發展,所以在家時常談論政治時事,雖然父親沒有參政或加入政黨,但這是父親一輩子的工作。

令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吳乃德從芝加哥拿到博士學位返台後,因為曾經參與黨外民主運動、辦雜誌,思想遭到質疑,無法獲得中研院的聘用,所以好幾年沒有工作。

「因為蔣經國,讓我爸爸沒工作。」吳怡農說,父親是個學者,因參與民主社會運動,但也付出代價。

由於父親失業,讓他們父子有段「小雀幸」的時光。吳怡農說,父親當時可以成天陪他玩、騎腳踏車、運動。但他也感受到,一個三十幾歲的成年人,失業所帶來的壓力。

「父親從未埋怨過,因為這是父親相信的事,從小就是看到這樣子的爸爸,所以一直覺得公共事務本來就是要參與的。」吳怡農說。

進公部門服務的機會不是靠家世

吳怡農參選之前,曾在行政院、國安會任職,會有這樣的機會,不是因為吳乃仁引薦。吳怡農說,2013年回國之後,經過4年才進到政院,這期間在摸索自己的路,先是投搞、評論、分析,開始討論公共議題,愈寫愈多、研究愈深,「對某些議題的理解,比現在專業人士還要深入時,例如報導國防部軍備局與經濟部工業局「工業合作」的問題,吸引到前輩的注意」。

也因為研究國防、國安,跟許多國家的國安官員有所互動討論議題,國際友人提醒,台灣要推動國防自主、國防產業鏈,同時應有保護機密的能力,否則技術難以分享,他也將此訊息達給時任行政院長林全辦公室的友人,因而獲得機會。林全卸任後,政府資訊維護專案轉到國安會續行研辦,他轉任國安會。

投入選戰,並非在公部門沒有發揮的空間

既然有機會進入公部門,也從事自己關注的議題,為何想離開。吳怡農說,國家安全、國防政策就跟其他公共事務一樣,必須讓社會充分瞭解狀況,社會才會授權讓你去訂定新的政策或修改既有法規。

「就像我們的教育制度,沒有反應社會需求,所以公共溝通是非常重要的,而不是關在辦公室是埋頭苦幹。每一個人都瞭解,每一個人都支持。而且這是不分黨派、不分藍綠的領域,因為每個人都希望有安全的國防,才有穩定的家。」吳怡農說。

吳怡農提到,他在從事報導國防國安議題期間,時常與國外國安部門交流,這些單位常邀請媒體記者做背景、政策說明,但國內卻欠缺這樣的做法。

參選的急迫性

另外,他決定現在就站出來的原因,主要是因為急迫性。吳怡農說,不管是陳水扁、馬英九、蔡英文執政期間,中國都未曾放棄武統,不僅口頭不放棄,軍事投資就是朝這方向走,以彌補1995、1996年以來能力上的不足,過去做了20年的投資,「我們必須正視這威脅,自己的國家安全要靠自己去防衛。」

「這是有急迫性的!不能再等到2024、2028,因為對手沒有在等,所有資訊都指出,北京政權要求解放軍愈早取得武統台灣的能力愈好。這不代表他們現在會動武,但有這選項,若對手有這選項,我們就要有因應作為,使得對方沒有這選項,或往後推。這時候需要有瞭解國安問題的人,站出來與社會溝通,得到選民的授權,做好我們的因應準備,所以必須進入立院。」

「國防沒有票,很冷門,但我就是不相信,也實際看到,參選以來,我的討論和發言,只要涉及國防的,迴響最多,也代表著民眾素質很高,只是過去的民代,沒有給予選民這樣的選擇。要用選民的語言,去跟他們溝通,這是我們的責任。」吳怡農說。

「乃公」在哪裡?

畢竟參選不是一條容易走的道路,父母親的態度又是如何?吳怡農說,「我決定爭取參選之後才跟他們說的!爸爸媽媽讓我走自己的路,甚至支持。」

那麼身為政治前輩的吳乃仁呢?吳怡農說,「我父親發個LINE給二伯,當時只回說,這條路很辛苦,要有輸的心理準備,從沒有名氣到當選,哪有人4個月可以打贏的,要他不要太天真」。

選戰開打後,吳乃仁有無親臨指導,有沒有傳授選舉密技?吳怡農看著身旁的助理,兩人笑了起來,分別說,「他沒來過」、「我沒看過」。但是參選之前,當然也去拜訪有過選舉經驗的朋友。

記者追問,評估期間,有沒有想過落選怎麼辦?吳怡農說,「沒有想過!」說完大笑了起來...並接著說:「開完笑的。」

「選舉不是我一生的終極目標,沒選上不代表我參與公共事務的職涯就結束的,但是連穩贏的人都會落選了,選舉不可預測,我已經決定這輩子就是要從事公共事務,不管接下來要用什麼方式,但仍希望繼續留在公共領域不斷地發言,帶領社會關注國防議題。」

「假使落選,我也不會走的!有機會當然會再選。我從小在民生社區長大,民生社區競總旁邊的圓環,就是小時候混的地方,所以我哪都不會去,我就待在這地方。從香港回來後,與父母住在中山區。只是辦事處可能沒辦法繼續設在大馬路邊,要搬到巷弄內。」吳怡農說。

徵召曲折「跟我無關啦!」

不過,徵召的過程,卻有些曲折,原傳出的選區是在文山區,後來才回到松山?吳怡農說,其實他沒有任何的設定,文山、大安、中山松山,對民進黨而言都是艱困選區,這是徵召的,他沒有選擇,黨需要他去哪,他就去哪,若是在文山,他就在文山區深耕。

「很幸運的是,黨最後安排在他成長的地方參選,戶籍也不用遷,這滿有緣份的。」吳怡農說,黨中央有很多、很多的考量,而且不是只考慮單一選區,還要顧及各個選區,推出綜合調整後的陣容,這是很難的一件事。

吳怡農對競選團隊的要求是,事情來了,就一定要接起來,因為人數少,不向一個公司,分工可以分得乾乾淨淨,做完就走了。(攝影/趙世勳)

國防改革專業不是沒賣點

關於政見,有個較少被人提起的議題,「軍校改革」,吳怡農坦言,這需要一步一步來做,過去談到軍校整併,各軍種一定會跳出來反對,因為各官校上面都有個將軍當校長,合併後會砍了晉升之路,但這種考量不該妨礙提升教育品質的計畫。

吳怡農說,他的提案是從管理的角度出發,將現在3千多人分散在6所學校,合併到同一校區,共享課程、師資、操場、硬體設備,教育品質立即可獲得提升,「人事架構先不調整,因為目標不是要砍將軍的缺,若干年後或可調整,但那不是目前要推動的重點」。

至於兵役,吳怡農認為,不管當幾個月的兵,重點要能落實訓練,「義務役4個月的觀察,其實反應的是整國軍的現狀」,若是無法好好規畫,國軍就沒有公信力,也沒有討論役期的空間。

國家安全查核與機密的保護

吳怡農另一項重要政見,就是強化國家機密的管制。

「間諜就是要偷東西的」,他說,情報的價值就是要刺探決策過程,或者要影響你的決定,不會是要可從谷歌搜尋得到的東西,公開資訊找不到的,也就是國家機密。

吳怡農主張,應該透過國安法或國家機密保護法的修正,建立安全查核權限制度,規定政府內外誰有權限接觸國家機密,「有個主觀的衡量標準,誰有能力、有意願保護資訊,才會給予權限,但現在這個制度是不存在的,而是由上司決定下屬權限」。

他進一步說,拿到安全權限之後,有接觸國家機密的權力,但同時也有義務做「侵入性」的申報,例如跟外國人的接觸、財務狀況、出國旅遊的細節、健康狀況等。

吳怡農提到,為何間諜案很難成立,因為在執法過程中,很難證明一個人把資料交給另一個人,因為可以在辦公室看了某樣文件,到一個旅館跟某個人講,用手機拍、用LINE傳、用畫的,只要沒有錄到,法院就很難很難定罪,所以沒法嚇阻。

但是建立安全權限制度後,該申報得沒申報,可以立即取消接觸機密的權限,這個低標準的工具,卻使得保護國家機密更為容易。吳怡農說,「要是知道你去跟了某個人見面,回來沒有講,馬上終止權限,雖不能馬上抓你去坐牢,卻可以阻止資料進一步外洩。」

除了申報,申請權限時,也要揭露一個人的所有人生階段,包括一輩子曾經的居住地、交往過的男女朋友、財務報告、健康資料、社群帳號等。

吳怡農舉例說,例如一個人愛喝酒、外面有小三,不代表是個壞人,但若因此被威脅,這就是一個疑慮,這個人可能有意願保護機密,但遭到勒索時,就失去保護國家機密的能力。所以必須檢視一個人的歷史、人生上的選擇,做出判斷,給予什麼樣的權限。

但是這樣的查核,是否會有「白色恐怖」的疑慮,吳怡農說,國外的安全審查事務,都是由專業的事務官在做,不是政務官主導,有時連政務官都拿不到權限,必須要建立信任度,免於政治壓力。

吳怡農面對選民毫不生疏,抨擊對手蔣萬安也不手軟。(攝影/王鼎鈞)

雙帥開火,選戰增溫

吳怡農也藉著國安議題,談到為何應該由他來取代對手蔣萬安。

「我一向堅持打一個正面的選戰,但不是不批評對手、不理對手,而是針對議題跟立場上面的挑戰。」

「在一些關鍵的議題上,我的對手是慣性地迴避立場,所有國安相關法案,沒有一個是支持的,例如增加洩密刑責,這在某些國家可能是25年起跳、甚至無期徒刑,因為傷害的是國家利益,影響非常之大。」

「或許蔣萬安年輕、長得不錯、有禮貌,但是在立院的投票記錄必須受到檢驗,蔣萬安跟著國民黨團所做的選擇,已經代表他無法擔任立委。」吳怡農如此強調著。

從吳怡農的談話之中,已經可以嗅得出濃濃的煙硝味,「我是有想法、有立場的,而且多年來都是一致的,沒有因為選舉而改變!」拜票行程受訪時更是加大火力,批評「蔣萬安比吳斯懷更危險。」

「機會是給準備好的人!」吳怡農展示著這些年來準備的火力,論述著近來升溫的國安議題,選民看到的不再是他身上的「肌肉」,也看到他要如何鍛鍊國家機器「壯闊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