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四處衝撞的街口小霸王:胡亦嘉的創業人生

焦點人物

4月下旬,台北的氣溫已是接近盛夏的燠熱。位於長安東路上的街口支付總部,員工們正忙著討論新業務。映入眼簾的是,開放式的辦公空間以及大片透明玻璃的會議室,從員工的臉龐、桌上公仔的擺設可以感覺到,他們都很年輕,這家新創公司散發著濃濃的「青春」氣息。

執行長胡亦嘉笑稱他是公司最年長的員工。由於剛才結束了一場國發會的會議,匆匆趕回公司接受《信傳媒》採訪的胡亦嘉,眼袋下的黑眼圈以及臉上的鬍渣,似乎顯得有些疲憊。聊開之後才發現,外型給人冷傲的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講話直來直往的現代宅男。

不到4年,月交易金額成長300倍

街口支付成立至今不到4年,從平均單月交易筆數僅有1.9萬筆、每月交易額380萬開始,截至今年3月,平均單月交易筆數已經衝到600萬筆,每月交易額突破11.4億,相較於創業初期,月交易金額成長300倍,甚至支付實體通路也有8萬個據點,目前是台灣第三大支付業者。

然而街口支付挑戰龍頭、衝撞現有支付環境的企圖心,讓胡亦嘉的一言一行成為媒體追逐焦點。

今年3月街口支付收購客誠科技(iPeen愛評網)之後,胡亦嘉登記成為客誠科技的負責人,卻被指控非法解雇員工,躍上新聞版面;直到4月17日,胡亦嘉出面召開記者會,對外說明併購愛評網的一連串風波之後,隔一天,他接受《信傳媒》專訪。

隨著街口支付逐漸壯大,胡亦嘉開始將工作交給年輕人去發揮,目前街口的行銷主管、產品主管平均年齡約為26歲。(攝影/劉凡綱)

2015年10月街口支付正式上線,開啟了胡亦嘉的創業之路。他回憶,4年前從中國返台,帶領技術長等4、5個人,從父親胡定吾的辦公室角落開始創業,所有事情一肩扛起,直到做到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室,至今員工人數已經達到130位的規模,擠進僅次於Line Pay、Apple Pay的台灣前三大支付業者。

左打金管會、右踢勞動部,自己變成媒體焦點

若從資策會2018年公布台灣用戶最常用行動支付的各個年齡層來看,45歲以下的用戶者,街口市佔率高達62.7%,擊敗Line Pay、Apple Pay,且隨著年齡下降占比就越拉開距離,尤其25歲以下用戶使用街口支付比例超越Line Pay跟Apple Pay,凸顯街口在年輕客群擁有非常高的滲透率。

「我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隨著街口壯大以後,我的發言會變成是焦點。」胡亦嘉說。

過去一年來,胡亦嘉曾有過多次「爭議」紀錄,從與台北市議員王威中公然槓上開始,甚至後來街口拿下國票華頓投信2成5的股權,只因「執行長」頭銜,跟金管會你一言我一句,再加上對於愛評網員工頻頻說出重話,左打金管會、右踢勞動部,都讓胡亦嘉與街口的形象受到影響。

「我不去做壞事、汙衊別人、毀謗別人,但是對方要這樣對我的時候,我就會特別生氣,氣頭上講話就不是很適當。」幾次事件下來,造成引起社會輿論時,讓胡亦嘉也體認到,權力越大、責任越大,做好情緒管理是自己必須面臨的課題,直說「我會好好來下功夫,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

寧願話難聽,也不願說謊

今年39歲的胡亦嘉,習慣想什麼就說什麼,而且說話很快,也許沒有惡意,但講話確實直白,「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這意思啦!他比較美國式作風,講話比較直接。」一名金控董事長曾私下替胡亦嘉緩頰。

他也坦言,自己就是一個很直接、很直白的人。「小時候我就知道,大人們在大公司裡都會講一些漂亮的話,『you say something but you do another thing(意指言行不一)』,但是我從來不想當這樣的人。」寧願話難聽,也不願撒謊騙人,更絕對不會玩心機。

就算胡亦嘉的祖父胡炘,曾經擔任蔣中正總統的侍衛長,而父親則是前台北101、開發工銀董事長胡定吾,家中環境優渥,但在家裡排行老二的他,從小個性就相當好勝,他也絲毫不諱言地形容自己,從小到大不管做什麼事情,心態永遠就是像在比賽一樣,絕對不能輸。「我就是想做大事!」胡亦嘉強調。

胡亦嘉認為好勝的特質可以帶領員工繼續前進。(攝影/劉凡綱)

想做大事,衝撞台灣現有支付體制

交大畢業後,胡亦嘉到美國深造,完成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財務數學研究所學業。接著,他也追隨父親腳步走上金融路,在美國華爾街擔任對沖基金經理人。當時胡亦嘉最驚人的戰果是,曾投資美國一家VR公司,獲利3000萬美元後順利退場,因此賺了不少錢。2008年金融海嘯後,他轉往中國發展,躬逢其盛了中國互聯網快速發展的年代。那些年賺到的錢,後來都成為他投入街口的創業基金。

或許因為個性爭強好勝、想走出一條不同於父親的新金融道路,胡亦嘉創立街口後,才會不停去衝撞台灣既有的支付體制。

胡亦嘉分享,過去他曾受邀參加一場論壇,同台參與的人還包括中國兩大電商創辦人,分別是阿里巴巴的馬雲以及京東商城的劉強東,在那場論壇上,最讓他驚訝的是,當時馬雲因為不滿意上一道問題的回答,還強勢硬要回到上題繼續跟劉強東辯論,「我沒有想到這個人這麼好鬥!」

「我覺得好勝的特質可以帶領員工上去,可是每一個特質都有負面的效果,要嘛能控制住,要嘛就是能包裝住它,但是對我來講,當然能控制住是最好,因為我不喜歡去做太多的包裝,去掩飾什麼東西。」胡亦嘉說。

I have  a plan!執行自己的4步計畫

胡亦嘉在中國發展的那幾年,觀察到中國支付寶等行動支付發展太快、太方便,尤其毫不手軟的撒錢方式,撒5000萬、8000萬、1億美金的人大有人在,需要的資金極為龐大。反觀台灣,除了當時的支付發展尚未起步之外,加上台灣企業相對保守,根本不願意花上千萬美金投資電子支付。別人覺得台灣支付市場落後,胡亦嘉卻看到了機會,街口支付因此誕生。

以補貼戰殺出名號的街口支付上線不到4年,包含營運成本、人事開銷,以及撒出去的補貼、回饋金等成本,胡亦嘉指出,花上2000萬美金絕對跑不掉,而這些資金主要來自於自己、父親以及願意支持的「叔叔阿姨們」。

「I have  a plan!」胡亦嘉說,從中國回台創業前心中早已擬定計畫,第一步先不要拿電子支付執照、主打實體商家合作通路;第二步拿下電支執照、同時打通銀行帳戶;第三步繼續做商家結合線上線下O2O及行動支付;第四步往金融科技方向發展,「其實一直到現在,我們就是在執行我們的『Plan』。」他說。

台灣企業吃硬不吃軟,新創業者募資辛苦

只是講話直白又好勝好強,還有個有名的父親,胡亦嘉想在江湖上行走,用自己的力量證明他自己,這中間鐵定是要經過重重考驗跟碰撞的。

胡亦嘉以親身經歷指出創業路上的各種挑戰,包括:台灣新創業在資金面會遇到較多困難,因為軟體是無形資產,不像投資硬體廠,容易計算出回收的時程,因此創業者來說,籌措資金相對困難;再來就是評估台灣市場夠不夠大,以及法規面的問題。

但也因為父親胡定吾扮演支持的角色,讓他脫離不了「靠爸族」的形象。對於這樣的說法,胡亦嘉則無奈地說,「我覺得不盡公平啦!難道我就應該去買跑車,這樣大家比較高興嗎?」

他表示,靠著父親的資金與人脈加持,確實讓他贏在「起跑點」,尤其在街口剛起步的階段,能快速找到銀行機構的「Key man」,發揮不少加分效果,但剩下來怎麼談?就是修行在個人了。

街口有中資?其實是拒絕許多中資

事實上,好強的胡亦嘉,也不願意再倚賴父親給的金援,很早之前,就已經走出海外尋找其他的資金。

只是籌措資金也並非順利。根據規定,若企業以第三地公司來台投資,且第三地公司的中資持股比重超過30%,即被視為中資投資案件。這意思是,中資持股30%以下、且不具有實質控制力的,可來台投資。

QR Code是亞洲的產物,毋庸置疑絕對是以中國的騰訊、阿里巴巴等大公司為龍頭,然而隨著這些公司的壯大,也開始轉投資不少東南亞的公司。胡亦嘉無奈地說,曾經就有遇過,被騰訊、阿里巴巴轉投資的東南亞公司表態有意願投資街口,即使對方的中資持股低於30%,但實際問了主管機關,主管機關也說「最好不要」,「所以我們就算了。」

「外面都在傳說我們有中資,但事實上我們是拒絕了很多中資。」胡亦嘉說,目前正在接觸中的投資方已經跑到日本、阿聯杜拜等地區,期盼未來,政府至少能允許轉投資的門檻稍微放寬,讓更多投資人進到台灣。

從YoYo身上,看見胡亦嘉的另一面

胡亦嘉辦公室沙發小角落有一個小小的水碗,一問才知道這是胡亦嘉的愛狗YoYo(約克夏)專屬的地盤。

一聊起YoYo,胡亦嘉臉部的線條變柔和、笑容也變多了,街口小霸王展現了雙魚座大男孩細心、溫柔的另一面。

胡亦嘉愛犬Yoyo。

YoYo平常跟著胡亦嘉一起上下班,當然也是他親自照料YoYo,從胡亦嘉待在美國時YoYo就一直跟在他身旁,至今已經14歲,過去十年來,胡亦嘉從美國、中國又回到台灣,YoYo都跟著他,一起經歷了大小事,現在自然而然也很習慣把辦公室當成是家,就連平常忙到沒時間運動的胡亦嘉就笑說,遛狗散步應該就是現在他最常做的運動了吧!

胡亦嘉現在無論是用餐、搭計程車,都身體力行使用街口支付。

一般人印象中的「富三代」,生活應該是多采多姿的,泡夜店、跑趴、跑車、美女、美食總會跟他們連結在一起,不過胡亦嘉這個「富三代」卻是個怪咖,自己創業後夜店不去了,電影不看了,旅行也放棄,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花在工作上,每天就是上班回家、回家上班,除了前一陣子到日本出差,他算了一算,說自己甚至已經4年沒出國旅行了。

坐計程車上下班,想用自己的力量證明自己

物質慾望很低的他,不買名錶,也沒有車子,每天都是坐計程車上下班,就連穿著也一向習慣黑衣、黑褲,數年如一日。他的員工甚至透露,胡亦嘉因為忙,幾乎是天天中午不用餐。

「我敢說,我的努力絕對沒有比別人少。」胡亦嘉說,自己平均每天加班到晚上11點,常常忙到12點才有時間回覆Email或是處理其他事情,隔天早上9點的會議又是相同循環,甚至有時還包含假日時間,都得沉浸在工作項目裡。

就連當天採訪,在《信傳媒》攝影記者捕捉胡亦嘉與員工互動的畫面時,他都可以「趁機」聊上公事,甚至經過同仁的討論會議,也不忘停下腳步給上幾個意見,幾乎忘了有攝影的存在,一聊就是10幾分鐘。

「I have no other life.」胡亦嘉語氣中似乎也透露出一絲絲的不滿,「我把我的生命都放在這邊,This is everything to me,這是沒有人可以去質疑的。」甚至如果你問他,上一次去電影院是什麼時候,「大概三年前吧!」也許這個答案就能解答,為什麼私下的胡亦嘉會被說是「一名與世隔絕的宅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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