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金國是會議在昨天平和落幕，場外抗議的聲量逐漸降低，會場內理性討論改革的音量加大，在務實考量的基礎上，與會人士多能體認到年金改革勢在必行。
平心而論，年金改革像是醫治一場陳年宿疾。過去的年金制度，像是被關在鐵籠裡被插管不斷抽出膽汁的黑熊一般，慢慢地，把養分流失殆盡。
過去制度設計的提撥率太低，退休給付的所得替代率卻太高；再加上平均壽命不斷延長，過去設計給付20年的退休金，現在要給付30年；在職繳錢的人數並沒有增加，退休領錢的人數卻不斷攀高，以上都是造成軍公教退撫基金入不敷出，需要改革來搶救的原因。
步步溫和的年金改革
年金改革，是標準的「做好沒人賞，打破需要賠」的工作。
而這樣的陳年宿疾，早該處理了，不論是誰執政，都是必須被處理的議題。這次民進黨重新執政，年金改革也被小英放在競選的十大政見的優先序位，因此就不難理解：為何民進黨要趕在2017年第一會期，將年金改革的版本送進立院。
一來，面對2030年軍公教退撫基金即將全面用罄，年金改革的確迫在眉睫；二來，如果2017年金改革沒有順利推動，接下來2018便是大選年，也是2020的前哨戰，在選舉壓力各方議題延燒下，要談年金改革，勢必變得更困難。所以，今年確是推動年金改革的最佳時機點。
政治時程早已安排的考量下，國是會議在農曆年前推出（其實原本規劃召開的時程更早），就是必然。而各方提到：為何改革版本在國是會議前三天才提出？是否過於倉促？對此，本文作者亦有同樣的疑問。不過，體認到年金改革辦公室並非常態編制，並且需要處理各方輿情、漫天飛的謬誤資訊、以及戮力於數據精算後提出草案版本，就能理解背後的艱辛及行政能量的侷限。
不過，我們也必須體認到，這次的年金改革已經被定調為溫和漸進式，不會是一步到位的改革，也不會是討論年金制度的終點。以昨天國是會議中來說，許多與會委員都提到，年金制度必須要滾動式調整：必須有常設性的年金統籌單位，包含基金投資、財務精算皆需要透明化，定期公布，並根據投資報酬率、基金積存率等數據，進行在職提撥率、退休所得替代率等參數的動態調整。
年金改革，其實就是年金制度的動態調整，只是這個調整，來的太慢。太慢的結果是：本來只需要打點滴，卻變成要插管。
解放亂鬥？少了一場「焦點會議」
在整個年金改革的參與過程中，有種感受，就是：「一般人認為那是軍公教的事，所以沒有興趣去了解，但是，即使是軍公教本身，對於年金制度還是普遍陌生」。這樣的情況下，有些離譜的錯誤資訊「要全部砍到剩下32,000元」、「退休金只能領到80歲」、「立委年薪優惠存款逼近900萬」在某些公教團體的line群組中被瘋傳，也是剛好而已。
以上的情況都顯示，接下來，政府仍然需要透過持續溝通與傳播，擴大大眾對年金基礎知識的理解，才能在未來的相關議事場上，能有更理性且深入的討論。
我們可以假設，依據這次勞保、勞退議題被著墨甚少的情況下，未來5-10年內應該有機會再談基礎年金制度的推動，而這次年金改革會議的進程，就會是一個很好的示範參考。包含從20場的委員會議、分區會議到國是會議的過程，都值得被拿來檢視。
委員會議中，最為人詬病的就是，政府任何的具體的方案都沒提出，讓年改委員在議場上各言爾志，甚至立場不同的團體間在議場外互相指控、貼標籤、污名化形成大亂鬥的場面，到了後面幾場有委員甚至退出會議，或是語重心長的表示，「這樣的會議再開下去已無意義」。
委員會議後的分區會議到國是會議，都開放了各界表達意見的機會，分區會議中抽中籤的每位代表，有三分鐘的時間陳述意見，算是讓各方族群聲音被聽見，促進彼此間對年金議題互相認知的機會；而到了國是會議中，分為「給付、領取資格」、「基金管理、財源」、「制度架構、特殊對象、制度轉換」三組，有三輪的發言機會，但形式與分區會議相同，仍是每位代表登記發言三分鐘，各自表達自己所代表族群的立場，最後再由主席總結報告。
年金國是會議的前三天，改革具體方案才首次登場，各方還來不及理解新版年金制度草案的精算過程，就只能到會場上重申立場，無法就方案版本的細節進行討論，沒有辦法討論到各個數字為什麼這樣訂，比方說：「為什麼十八趴是六年歸零，不是五年或三年？」「所得替代率為什麼是十六年降到60%，不是十年或五年？」、「新的年金方案將提撥率提高至18%，這樣就能填補過去不足額提撥的基金缺口嗎？」這些數字的計算基礎，與會各方無法取得資訊，當然也無法進行細部討論，甚為可惜。
不過，國是會議邀請了250人，要細部討論大概也很困難，因此我認為，從國是會議到提出版本送立院之間，其實還少了一場會議，叫做「焦點會議」，這場「焦點會議」，應該是要針對國是會議各方意見收攏後，確定要納入本次改革範疇下的各子議題，再邀請相關利益關係者，在精算數據的佐證下，進行制度細節的討論。
加緊腳步！促成討論的三大元素
回到本文起頭提到的，這是一場已設定政治時程的改革，並且退無可退，如果無法在這個會期將改革版本配合法案的修正案送入立院，時程延宕下，必然會讓改革遭受更大阻力。
所以，同樣身處行政部門，我能理解在現實考量下，年金改革辦公室已經盡了「洪荒之力」，盡可能把這次的會議程序完備，不過，此次年金會議，還是提供了很好的啟示：未來台灣公民參與的機制若欲深化，要促進公共政策的有效討論，就必須針對不同屬性的議題，設計不同的會議形式！
這樣的公民參與會議設計，有一些重要的元素必須先養成，包含：
1. 會議規劃者：會議召開前，對議題爭點釐清、有效設定會議主題及議程、掌握利益關係人資訊的專業公民會議規劃者。
2. 會議主持人：會議召開時，有耐心、能快速歸納正反雙方意見、並且立即協調化解爭點的會議主持人。
3. 討論引導員：有些複雜性的議題，必須切分組討論，或是得透過線上直播取得網路意見的會議。像這類的議題，就必須有快速引導民眾取得正確資訊、釐清相關數據、快篩有效意見（判斷情緒意見、嘴砲意見、歪樓意見等非有效意見）的討論引導員及會議紀錄者。
台灣民主深化的下一步，取決於公民資訊識別力與參與政策討論的能力。會議進行需要能正確的定義問題、理性的溝通、有效的協調、做出平衡各方的決議，這些，都是學校沒教的事，也不是官大學問大的事，政府及公民團體，都需要培養這些議事參與人才，才能把複雜議題中紛沓的意見，化成具體的決議及政策。
在民主的進程上，我們都還需要學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