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台灣團結聯盟召開「亞太獨立勢力結盟-熱比婭・卡德爾來台訪問」記者會,宣布將邀請維吾爾人權領袖熱比婭訪台,針對人權、民族自決與獨立議題進行交流。熱比婭訪台申請的議題再次登上媒體版面,相關辦理與審查進度受到朝野各界的熱議。
很有趣的現象是,八年前甫上任第二年的馬英九政府,也因為高雄電影節播放記錄片《愛的十個條件》欲邀請熱比婭訪台,結果時任內政部長江宜樺表示基於國家利益考量,禁止熱比婭入境台灣。當時民進黨身為在野黨,站在「民主開放」及「自由人權」的價值高度,大肆批評國民黨政府受到中國的壓力,在野黨的立場與原則實讓人感到敬佩,畢竟這位中國海外異議人士,用其餘生推動新疆獨立運動,與民進黨創黨時對抗國民黨威權體制的歷程或有不同,但部分理念頗有相似,尤其是對威權體制的批判,以及對人權價值的信仰。
這次熱比婭再次受邀,預計在今年三月底來台訪問,這和八年前的環境時空不同,畢竟那時的國民黨政府力推兩岸大交流,將「可能」破壞兩岸關係的因素都列為國家利益考量,這也是熱比婭訪台被拒的主要原因,當然也是毫無懸念。如今,台灣已再次政黨輪替,民進黨已是執政黨,又兩岸及國際情勢不同於那些年,應當會有所作為,也應延續一直以來堅持的「價值」;只是,面對一樣的事情,民進黨政府低調、冷處理的態度,實在讓人匪夷所思。
是籌碼還是不得罪中國的犬奴心態?
針對熱比婭訪台的申請,行政院發言人徐國勇在1月25日表示,會以國家利益跟時勢問題來考量,然後按照既有機制來審核;再來,陸委會也對外表示會審慎評估,外交部則旋即以因熱比婭的簽證申請案尚未提出,且外交部非主政機關,所以不便評論。比較八年前民進黨在野的立場,現在執政了卻低調低調再低調,難道是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還是「在朝」的民進黨打臉「在野」的民進黨?
蔡英文總統曾說過以「溝通、沒有意外、不挑釁」作為維持兩岸現狀的原則,當然,就某個層面來說,這是對兩岸可能突發議題有相互克制的心理準備,例如從去年雄三誤射、中國戰機戰艦繞台等,我方面對意外事件採取有備的謹慎、沒有突發挑釁的作為,是正確的,畢竟當前的兩岸關係是缺乏互信的基礎;也因此原則,我方在面對國際情勢的突發議題時,例如南海主權衝突、川普對一中的言論等,都能以低調但不失立場的策略,保持進退得宜的彈性。
但是,針對熱比婭再次申請訪台的計畫,我政府的態度卻低調到不行,猶如一顆燙手山芋,行政部門大打太極,僅表示會以國家利益及時勢來加以考量是否放行,這樣避之唯恐不及的表現,讓人感到疑惑至極,到底這和八年前的國民黨政府有何不同?難道熱比婭對台灣的國家利益會帶來什麼傷害?這個傷害是因為惹惱中國?還是會將恐怖攻擊帶進台灣?回想八年前蔡主席的說法,試著比對現在的蔡總統,「如果是面對中國的壓力而要拒絕熱比婭,也要誠實以對」。只是,筆者深深懷疑,縱然再次拒絕熱比婭訪台申請,中國的壓力就能迎刃而解或有所減緩嗎?
有論者認為何不如藉由這次熱比婭入境台灣一事,向對岸強硬表態來試探兩岸可能的走向,當然,這是一步可納入沙盤推演的兩手策略,只是,難道熱比婭的價值只是作為兩岸的籌碼嗎?難不成我國任何決策要受限於中國的遙控,作為探查對方意象的投石呢?筆者一直以為,「維護人權、民主自由」是民進黨堅持的價值,如今若將相同理念的國際友人拒於門外,就算什麼策略算計再多偉大,都無法讓人尊敬,更有違初衷啊!
以民主開放、自由人權價值對抗中國打壓
的確,必須認清台灣無法脫離中國因素的現實,畢竟兩岸關係如此綿密,大多議題都鑲嵌在兩岸的範疇之中。當美國總統川普大言不慚的將一中政策視為籌碼時,中國以對台灣的軍事威脅作為反制;當香港民主人士訪台時,中國教唆統派團體進行人身攻擊;當新加坡裝甲車從台灣運返時,經香港被扣留要求新加坡堅守一中原則;相關案例俯拾即是,族繁不及備載!對此,一直是台灣的宿命,或許沒有悲觀的權利。
只是,面對中國,我們除了警覺之心、不挑釁,還可以怎麼做?不挑釁了又能如何?過去半年來,我方已表現出多次善意之舉,從蔡總統的就職演說到陸委會研擬兩岸尋求新共識,中國依舊沒有更為積極的回應,甚至在外交場合上大打兩岸攻防,從金錢外交挖空我邦交國,到迫非邦交國壓低我代表層級,以及前日中國駐美大使辱我官員為奴才心態,這些都是中國不斷打壓台灣的事實,不會因為情勢改變而手軟。
熱比婭訪台是否放行,完全是一念之間,與其擔憂中國的打壓,不如構想一下台灣的價值與立場,重點核心仍是我方面對中國因素的心態為何。熱比婭於去年(2016年)五月下旬訪問日本,主要是希望日本政府能重視維吾爾人的人權問題,她當時受訪時曾表示台灣需小心「沒有中國就活不下去」的陷阱,甚至認為台灣人要自己作主,決定自己的命運。她的論點雖有自己的價值考量,卻也點出台灣在兩岸定位上的問題所在,台灣不能過度仰賴中國,也必須找出排除中國壓力的策略。
假若熱比婭能順利訪台,勢必會激怒中國,其後果可能會有一連串的打壓,例如即將在夏初舉辦的世界衛生組織大會(WHA),中國可能反對台灣出席參加。但是,台灣的眼中不能只有中國,我們應該將自己定位在全球,兩岸是國際情勢的一部分,台灣的價值不能只是仰賴中國的施捨而得以彰顯,如同2009年因為高雄市有意邀請熱比婭而導致中客觀光團退房潮,當時高雄市長陳菊即表示觀光若僅是靠中國的善意是很危險的;此外,台南市長賴清德今年初也曾表示維持現狀是為了兩岸和平交流與發展,台灣不會去挑釁中國,但是台灣不應在壓力下屈服。
台灣與中國的不同,不僅是國家制度,更在於民主與威權的價值對立,我們應在人權議題上向全球發聲,積極去關懷與維護根本的人權價值。無獨有偶,農曆金雞年的初一,歐盟對外事務部(EEAS)就對中國人權表達關切及聲援之意,要求中國需確保維權律師的安全與對待,並且應釋放遭到關押的維權人士;對照於此,中國人權紀錄之差早已不是新聞,我方更應以「民主開放、自由人權」的價值高度來看待熱比婭訪台的申請,而不是恐中的考量。畢竟,人權才是國家的根本利益,而不是任何政治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