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台幣匯率在2020年3月觸及30.02兌1美元低點後,便一路升值到去年底的28.39兌1美元,過程中不斷攻破楊金龍防線、一度突破彭淮南防線,去年12月底外匯存底金額5299.11 億美元的歷史新高,一位央行理事在去年第4季「央行理監事會議議事錄摘要」說當前新台幣升值的情況與當年「荷蘭病」的背景有些相似,一時之間,「荷蘭病」再度成為台灣金融圈話題,似乎回到了1980年代。
去年底,當媒體報導央行理事提醒台灣目前可能出現「荷蘭病」的症狀,例如貨幣大幅升值、單一部門表現特別強眼之後,幾個財經節目跟著討論。
什麼是「荷蘭病」?1977年11月26日那期的經濟學人創了這個詞。指荷蘭在第一次能源危機時,因參與北海油田的䦕發獲得大量的天然氣,加上鹿特丹是當時全球最大的煉油港,發了一筆能源財,但天上掉下來不一定是禮物。
荷蘭挖到石油,國民覺得發大財
荷蘭大量油氣出口所帶來的順差讓荷蘭盾(guilder)升值了六分之一,嚴重打擊農業以及其他製造、服務業,特別是出口天然資源帶來外匯收入的增加是使得貨幣升值,同時削弱了其他出口產業的競爭力。前證交所董事長、現任東吳大學講座教授薛琦多年前曾在演講中以「一個產業的滅亡成為另一個產業的肥料」生動形容。
台灣在1992年、1980年都遇過荷蘭病,尤其80年代,新台幤對美元匯率從1985年9月的40比1一路狂升,1987年底升到30比1,隔年再升到28比1,1989年底到了25.5比1,導致傳統產業、尤其勞力密集產業哀哀叫,薛琦形容,「疫情期間」新台幣跟工資都變貴了,製造業每天喊缺工。實情是,以所付的工資現找不到人。
荷蘭幣狂升值,傳統產業才知不妙
如今當台積電市值一年內膨脹11兆,來到16.3兆元,新台幣匯率多次突破彭淮南防線,外匯存底創歷史新高,讓央行理事大嘆「荷蘭病」回來了。
世新大學財金系副教授郭迺鋒指出,「荷蘭病」通常指一個部門快速發展,反而導致失衡,另一個部門被迫衰退。去年挪威石油基金累計創到2.43兆台幣新高,挪威中央銀行總裁蓋德侖就警告挪威可能面臨「荷蘭病」,委內瑞拉當年挖到石油,也得了「荷蘭病」。
去年台灣出口創新高,貢獻最大的部門是半導體等電子業,郭迺鋒指出,台灣的經濟成長也不是全部靠電子業,在台積電市值創新高、聯發科等電子公司營收紛紛創歷史新高的同時,外界可能會忽略其他部門正在受苦,正所謂的兩部門模型。
台幣80年代升值,勞力密集產業垮台
「荷蘭病」挑戰一個國家的產業政策、匯率政策,例如在80年代遇上「荷蘭病」的台灣,許多勞力密集產業出走海外,其實在台廠大量出走前5年,簽完廣場協議的日本廠商,就開始大量出走日本而佈局海外。
「埃及金字塔能成為人類偉大建築,是因為它旁邊有一座金字塔工廠,但後人已找不到工廠足跡而忽略了。」郭迺鋒指出,台積電一枝獨秀,讓人忽略了還有其他犧牲的產業,例如吸納了很多勞工就業的產業,台灣十幾年來的成長,不能只有在一座護國神山台積電,「荷蘭病」的真義讓人看到兩部門的存在,不是只有那個亮麗的部門。
然而,薛琦提出,台灣在上一波,藉由調整產業結構、產業升級,走向高附加價值的電子業,尤其IT產業順勢而起,科技產業,資本密集產業成了製造業的骨幹,然後政府曾大力推動但未見成效的生產自動化,因為工資大漲,業界開始認真落實,漸漸治好了「荷蘭病」。
台幣升值,可能是治「荷蘭病」的藥方之一?
正如1980年台灣在得病後十年,國際貨幣基金會在1997年將台灣從開發中經濟提升到新興(Newly)已工業化經濟,而2018年美中貿易戰引台商資金大量回流台灣,政府必須妥善引導到「未來產業」一樣,順勢調整產業結構,這一波,薛琦也認為,台灣現在該有勇氣再接受一次同樣的挑戰。
然而台灣外匯存底已達5千多億歷史新高,但貿易條件(出口單價指數/進口單價指數)和韓國一樣,逐年惡化,2016年以後常在100上下游走、甚至常常低於100,表示靠出口賺到的錢還不及進口要花的錢,反映出大家在賺的可能是「血汗錢」,事實上,幾千名台積電員工相較於數十萬其它產業員工,都會受到貿易條件的影響。
若這波產業結構再調整,再度淘汰「勞力密集」的產業呢?台灣的外匯存底還要爆增到多少?重演80年代因為對美順差太大而被強迫升值的戲碼?還是央行乾脆自己慢慢緩升,一方面解決貿易條件惡化,一方面防止美國突襲式要求升值?台幣升值是否為治療這波「荷蘭病」的藥方?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