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體上不時地會報導一些男女由甜蜜關係中分手時爆發的情殺案,有些時候兇手更是採取極端的玉石俱焚手段,一同踏上不歸路。談戀愛的親密關係是一個過程,兩個人從相識、互相吸引開始,到愛情發生,理智上互許終生,並結為夫妻,一般均能在親友之祝福、祖先之加持下,白首偕老。可惜的是,有些伴侶之親密關係最後走到變質、陷入困境的地步。在這整個戀愛的親密關係過程中,人的腦子裡面會發生許多的變化。
從兩個人開始交往起,彼此的互相吸引、需要、依賴會內化,同時腦細胞的結構也會隨之起變化,並產生化學反應,形成一種內在不可磨滅的心像。心像一旦形成後,如果想要改變這種親密關係,腦子的結構/功能就會受到衝擊,甚至就會受傷,也就是會出現一般所謂的心理創傷,整個腦子裡之理智運作與情緒反應紊亂不堪。
心理創傷的痛苦並不是無中生有的心理感受
心理創傷者不論是在理智上或情緒上都受到影響,進而引發不恰當之行為表現,以及種種的身體不適或失眠、惡夢…等等。在此心境受創之狀況下,其理智部分可能變得不知如何是好、猶豫不決;至於情緒部分,可能會感受到高度挫折、激怒,並會經驗到無與倫比、無法掌握的痛苦。這種痛苦並不是無中生有的心理感受,而是腦內前扣帶迴、後扣帶迴、前額內側區、前額內上側區等過度亢奮的狀態,是腦內特定部位過度活化的主觀感受。因此失戀是腦內功能發生異常變化,它往往導致一個人垂頭喪氣、學校成績滑落、喪失工作效率、生活失序、健康受影響,甚至出現親密關係中的暴力或是家庭暴力,最嚴重的狀態則是發生自殺或殺人的行為。
「情人眼裡出西施」是多巴胺在作祟
當兩個人在建構親密關係之初的蜜月期中,戀愛的甜蜜會誘發腦內發生各種反應,此時我們可以發現腦內主管高興、興奮、好奇、冒險的多巴胺的分泌增加了,血清素(色胺酸)的分泌則會減少,腦對痛覺之感受會變鈍,可以說熱戀中的腦,既興奮,又好奇,其壓力負擔也重。
這時候的腦可以説是一種非常態性的腦,失去了平日的穩定性、理智性,會忽略掉平日會注意、警覺的問題,因此容易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現象。熱戀中的情人在沒見面時,往往還是會一直想著兩人在一起的情景,重複地想著對方的笑容、儀態,努力不去想,也不能排開,非常地固著,生活上會顯得癡癡迷迷、魂不守舍。
在兩人交往的過程中,這種反應的確有助於增進雙方的關係和親密的感覺。然而,腦是一種生物性器官,其對人、事、物之反應強度因人而異,若是當事人腦部的反應過強,自己卻未能及時警覺,萬一遭遇挫折時,這種非常態的腦就可能會出現非常態的反應,例如放棄、破壞、甚至毀滅原本珍惜的一切,翻臉成為危險情人。
什麼是「愛情激素」?
此外,我們的腦子也會分泌一種催產素,它原來為發現於孩子生產時,促進子宮收縮之激素,在戀愛的過程中、在親密的關係裡,它會助長羅曼蒂克的戀愛感受,在腦內出現一種化學反應,形成堅固的結合關係,因此有時候被稱為「愛情激素」。但是萬一想要中斷這種緊密的結合關係時,就好像要打破化學結構上的連結一樣,是很困難的,如此在心境上痛苦之剝離感受會導致腦子裡強烈的不舒服反應,發生不平衡的狀態。
如果一個人在戀愛中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慾,或是好像沒對方就活不下去的感受,有這麼強烈的腦部反應就值得特別留意。佔有慾是一種外在的表現,而內在裡他有如走在鋼索上,急於抓住一樣東西,這時候催產素的大量分泌,強化那種「連結」在一起之感受,恐怕反而會使得他變得更加猜疑、充滿敵意而不理智。
戀愛真的不要急!
現在的人生活面向很多元,期望也多,戀愛過程中的變動性也比過去大得多。由於腦部反應是生物性的反應,每個人的生物性反應是固定的,具有腦部反應強烈特質的人,往往有重蹈覆轍的傾向,我建議每個人要能了解自己腦部反應的特性,如果在戀愛過程具有強烈反應的這種特質,要能謹慎從事,延長交往時間,相互多瞭解,不在短期內就有過度親密的行為,以避免情感挫折時,腦子產生過度痛苦之反應。
站在精神樂活(www.mhf.org.tw)的立場上,如果平時人際交往中就有三五成群、互相關心、互動頻繁的一群知心朋友,當某人陷入熱戀後,其腦部反應過度強烈,這些三五好友就要及時提醒他提高警覺。又,如果發現朋友中某人在情傷中有強烈失落感,有活不下去之感受,對對方強烈發怒,切記要及時伸出友誼之手,因為當事者的朋友,可能已無法自拔,要多找他出去散心,幫助他渡過這個危機。
具有這種特質的人,一旦遭到情感挫折時容易反應太強,其情緒反應強烈,會使他迷失理性之掌握,易於往行動方面(自殘、自傷或傷人)表現其心境之失落或生氣,做出令人遺憾或讓自己後悔的傻事。因此,萬一那天發現他的舉止行為有異於平日時,這些三五好友應要及時特別留意,給予及時之支持與協助,或許可以避免他做出一些令人遺憾的衝動行為。
在現代生活中,了解愛情來臨時的情緒反應,應該算是一種常識。追求愛情的人,在彼此交往的前段需要互相了解對方情緒與行為反應的特質,想要分手時,若是有問題也要懂得及時求助。分手的過程有些人覺得較困難,有些人感到較容易,理想的狀況是彼此都能做理智性的分析,安穩地掌握分離的情緒,雖然感受到分手的不愉快,也要由分手的過程,體會人生的歷練,有利未來人生的經營與發展。
戀愛的雙方,在婚前最好先掌握對方的情緒反應與人生態度、生活習性與行為反應方式,不要貿然地同居式的住在一起生活,也不要太早發生太親密的肉體關係,以免刺激腦部發生太強的內分泌反應,以避免萬不得已要分手時增加困難度。
腦筋急轉彎時該怎麼辦?
一個人對腦的掌握不穩時,最好是安排時間陪伴他(她),一起坐坐聊聊,談談他(她)的痛苦感受與生活狀況,但也不要一直敘說其痛苦之場景,適可而止,最好要安排些活動,如一起喝杯茶、喝杯咖啡,共同進行些活動,例如去看一場電影,看一個電視節目,去參觀博物館或其他種種展覽,把心境移到更寬廣的時空與場景。如此,陪他(她)一起去做些他平日較感興趣的事,多拉他做一些動態性的活動,甚至一起去郊遊,去旅行一趟,刻意地用時間來沖淡愛情親密關係中的情緒濃度,沖淡那因分離所產生的濃濃痛苦感受。
不過,在活動的安排中,最好要避開會導致創傷記憶的情境,也不要無止盡地讓他(她)一直發洩式地敘說他(她)的痛苦感受。此外,情傷期間即使有夜不成眠、睡不安穩的狀況,還是要儘量讓生活有規律,最好自己做一下精神健康檢查。如果精神健康受損,真的是無法自持時,記得要去找專家來幫忙,切勿小看親密關係困境的殺傷力。
其實腦即使是在痛苦的情境中,仍然是有快樂的能力,我們可以用活動來帶動他,化解掉急性期的痛苦,這比跟他談話、討論還要有效得多。基本上,建議在這段期間多鼓勵他參加活動,豐富自我,提昇腦的功能;找三五好友相伴,在友情的滋潤中,協助他渡過情傷的急性期;善加利用分享快樂、分擔煩惱、支持協助的關懷機制,鼓勵他在生活中做心腦操練,走出困境。
你的腦跟你想像的一樣強嗎?
有資料顯示,腦力韌性強的人,通常較能夠順利渡過喪親之慟。腦力韌性強的人,在喪親之慟的過程中,較易於感受生活仍有的樂趣,也能從事日常要負的責任,並能常規地生活。在感情世界裡,原則也是一樣的,萬一發生情傷事件,最好能發揮腦的韌性,與三五好友、與家人多參與活動,去感受應有之愉快,常規去從事應負的責任,執行常規應完成之事情(工作、學業、家事等),並且要及時自我覺知自己腦的耐受力,懂得善用情傷的壓力,轉個角度看待情傷事件,然而,也不逞強,腦力承受不住時也要懂得求助他人(這沒有什麼好丟臉的);如此順利渡過這段情傷期之後,會發現情傷也是人生中的一段寶貴、不可多得、有助於成長的經驗。
(本文作者為精神健康基金會董事長、台大醫學院精神科教授。經當事人授權,轉載自胡海國部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