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瓦斯、天然氣的那個年代,木炭是日常生活的主要燃料。木炭曾是蘆竹坑子重要的產業,隨著時代變遷而式微,這段漸被遺忘的繁華過往,因為阿公木炭窯再次被喚醒。
日治時期,蘆竹區東北側的坑子里是北台灣主要的木炭生產地之一,在地造林種植大量的相思樹,再轉賣給外縣市的木炭製造商窯燒。由於要將巨大的木材搬運至外縣市並不容易,於是木炭製造商開始在當地製造木炭窯,就地將相思樹砍伐分段,並放入窯內燒製成一塊塊的木炭,煙霧繚繞,飄散出獨特香味。
木炭產業黃金歲月
「台灣各家庭原本很少使用木炭,最常用的是煤及薪材,只有在煎藥時或是製茶時節才需要用到木炭。」國史館台灣文獻館研究員王學新表示,在日本人移入台灣後,不僅對各項能源有所需求,也喚起一般家庭對木炭的需求,各地木炭業進而興起,現為桃竹苗地區的新竹州更有台灣的木炭王國之稱,由於地理環境多山林,加上鐵路運輸便利性,整體產業發展迅速,產量多到可供應其他地區。
日治時期對木炭的需求,除了原有的家庭和製造業,1937年中日戰爭爆發後,也成為重要補給的能源和物資。王學新提到,愈接近二戰末期,其實桃竹苗地區的木炭產業被賦予的使命也愈加沉重,對於木炭數量及品質的要求更是不斷地提升,同時可以窯燒出良好黑炭,也能製造日式白炭,深深影響台灣的木炭生產技術和炭窯設計。
窯燒味漸次消散
「小時候,沒有瓦斯也沒有電,家家戶戶都用木炭生火煮飯。」今年已經70多歲的阿公木炭窯窯主黃萬得回想,年少時期,坑子的山坡上種滿了相思樹,村民以相思樹作為燃料,並生產木炭補貼經濟來源,幾乎每個家庭都有一座木炭窯,但在瓦斯和電力普及化後,木炭不再是生活中的必備燃料,產業受到影響,也就逐漸沒落。
坑子里在全盛時期曾有超過20座木炭窯,在木炭產業蕭條後,停止運作的木炭窯一座接著一座毀壞。桃園市桃園區莊敬國小校長李明宗分享,「木炭和茶葉曾是坑子兩大重要產業,分別被稱為炭金和茶金。」不過木炭窯最怕潮濕的環境,如果長時間沒有燒製木炭,窯頂在雨水和濕氣的浸潤下,最終都會走向崩塌的命運。
李明宗在擔任蘆竹區頂社國小校長之際,為了再現當年在地重要的集體記憶並傳承下去,決定將地方特色與文化融入鄉土教育課程,邀請黃萬得、藍明欽、藍添元、凌明、李長釧、李金山、李阿坤等7位具有傳統建窯技藝的地方鄉親,合力重建兩座木炭窯,作為頂社國小的戶外教學場地之一。不僅讓年輕學子有機會認識自己的家鄉、瞭解在地產業發展史,也能保存及推廣傳統技藝。
木炭「窯」身一變
木炭窯的主體結構沿著山坡地形開鑿,鑿出的黃土加上鹽巴和稻草,攪拌均勻之後製成土磚,經過風乾與修整,將土磚先鋪成基底,再一塊一塊堆砌成圓形窯頂,窯頂上方以芒草鋪蓋超出屋頂,藉以阻擋雨水,避免潮濕造成炭窯崩壞。「從製作土磚開始,一直到搭蓋窯頂,7個人齊心合作,花了45個工作天完成木炭窯。」提起2004年的往事,黃萬得至今仍記憶猶新。
直徑4公尺、高8公尺的阿公木炭窯,一次可燒製5,000台斤的木炭。常見的木炭原料有荔枝樹、龍眼樹和相思樹,又以生長速度快、質地堅硬又耐燒的相思樹最為適合。手工木炭的製作過程相當繁複,將裁切好的木頭從搬入炭窯到木炭燒製完成,至少要1個月以上的時間,包含11天至12天的高溫悶燒,以及18天至19天的自然冷卻。
由於木炭是透過窯內超過700度的高溫,將木頭本身的水氣逼出,達到脫水炭化的作用。因此,在燒製木炭時,燒火口需要不斷添加柴火,不能讓火熄滅,至少要3天至4天的時間才能到達一定溫度,而需要有人日夜守窯。等到木炭出窯時,因為窯內仍有餘溫,搬運木炭時會全身汗流浹背,空氣中的木炭灰碰到身上的汗水,讓每個人都變成「黑人」。黃萬得感慨地說,燒製木炭的工作非常辛苦,現在幾乎沒有人願意從事這一行,加上木材原料愈來愈少,如何讓這項傳統技藝持續傳承,需要更多人的參與和努力。
傳統產業新價值
結合阿公木炭窯生產的相思木炭,竹峰茗茶將在地種植的烏龍茶,以手工烘焙方式出品「相思炭焙茶」,除了清爽的茶香,還帶著獨特的焙火香氣,多層次的風味相當受到喜愛,也為許多老一輩找回念念不忘的古早味。
竹峰茗茶第三代老闆邱振權指出,早期茶產業與木炭窯是密不可分的,新能源的興起取代木炭烘焙茶葉,讓傳統技藝與智慧也隨之消逝,但在重建木炭窯的過程中,不僅留下地方耆老的口述歷史與傳統的造窯技術,更讓在地的茶產業和木炭產業創造新的經濟價值。
木炭窯重建的背後,有著一群人的熱心付出,他們用心守護珍貴的地方文化,期盼為逐漸消失的傳統產業創造新的契機。木炭,具有除濕、除臭等功用,不只是烤肉才會出現的燃料,如今應用在製茶過程,為在地「茶金」產業注入新意,也重新找回昔日「炭金」產業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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