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剩菜剩飯以外,對於任何別人「不要」、「不想要」的東西,在安迪沃荷口中都稱作「廚餘」。拾起他人的廚餘,等於是在回收做環保,有時可以創造出嶄新樣貌,或是因此得到不一樣的景色。
撰文=安迪‧沃荷
我尋找素材的時候,向來喜歡沒人要的廚餘和別人不要的破爛,以及大家都覺得沒用的東西。這些東西就我看來,大有趣味的潛力,就有點像在做回收一樣,我總是覺得廚餘都很幽默。
埃絲特.威廉斯演過一部老電影,其中一幕只見成排的盪鞦韆少女,齊步從空中躍入水中。像這種時候我就會想,不曉得當初試鏡的情況究竟如何?後來正式開拍時,是不是又有演員在該跳的時候不敢跳,最後一個人留在鞦韆上,導致電影必須N G 重來?如果是這樣,那麼進了剪接室之後,那個就成了被剪鏡頭,就是我說的廚餘,而那位不敢跳的演員,也是廚餘—— 而且這個廚鴃A很可能已經被開除。但我覺得如此突槌的一幕,可比順順利利的版本更有趣!那位沒有跟著跳的女孩,就是「被剪之星」。
我不是在說大家品味有多差,好像你們不要的就是好東西。事實上,廚餘大致上都不是好東西,但如果能想辦法把它變成好東西,或者至少變得有趣一點,也算是在幫自己減少浪費,因為你等於是在做回收:回收不要的作品、回收不要的人,把別人生意裡的副產品,拿來當作自己的生意,實在是相當經濟,也是最好笑的一套生意手法,因為我剛才就說了,廚餘有內在的喜感(事實上這裡說的別人就是你的直接競爭者)。
在紐約生活,會讓一個人開始追求別人扔掉的東西—— 想要所有的廚餘。因為在這個城市裡,有太多太多競爭對手,所以如果不想兩手空空,只得改變自己的品味,追求別人不想要的東西。比如說,紐約一旦風和日麗出太陽,所有人肯定都往外跑,連中央公園都會被人潮淹沒。可是在下著淒風苦雨的週日清晨,紐約人要不是還沒起床,就是起床了也不想出門,這時候要是出門到處走一趟,就能獨享紐約的大街小巷,豈不快哉!
有時候我們拍電影的預算不夠,沒辦法拍出院線長度,也沒錢剪掉重拍,綁手綁腳的時候,我為了簡化拍片流程,畫面只要拍了就一定會用,一吋膠卷也不浪費,這樣不只便宜又方便、可以拍出有趣的作品,同時更能不留廚餘 。到了1969年的時候,我又開始回頭剪這些電影,沒想到就連我自己的電影也一樣,讓我最喜歡的,正是那些廚餘片段。每一個被剪鏡頭都好棒,而我全都小心保存了下來。
我的廚餘哲學,只有兩個例外
(一)我的寵物和(二)我的食物。
我知道應該以領養代替購買,但我最後還是買了一隻狗。沒辦法,一見鍾情就買了。沒錯,感情用事讓我拋棄了格調。
我也得坦承我無法吃剩菜。食物是我的一大奢侈,對此我只能用放縱來形容,然後放縱之後,為了贖罪,我只好一絲不苟地留下所有剩菜,帶到辦公室給大家吃,或是丟在街上讓資源「自然再利用」。我的良心不讓我把食物丟掉,就算我不想不丟也不行,而就像我剛說的,我在美食這方面,真的很放縱,所以剩菜常常都是山珍海味,像我髮型師的貓,每週都能吃到兩次法式肉膏。我的剩菜絕大多數都是肉類,因為我每次都會買一大塊肉回家煮來當晚餐,但每次快煮好的時候,我就會臨陣脫逃,回頭吃我打從一開始就比較想吃的麵包塗果醬。
其實,我每次烹煮蛋白質的行動,都只是在騙自己,因為我根本只想吃糖,其他都是做做樣子—— 畢竟,和公主共進晚餐的時候,不管再怎麼想吃餅乾,都不能真的點來當開胃菜吃,因為當大家都覺得該吃蛋白質的時候,如果不想聽人嘮叨,就只好做做樣子,從善如流(要是你決定我行我素,點餅乾當開胃菜,就得向對方解釋你晚餐之所以吃餅乾的哲學,可是這太麻煩了,所以乾脆點塊羊肉,忘掉自己真正想吃的餅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