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哈斯（Richard Haass），美國智庫「外交關係協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會長。哈斯曾撰文表示美國對台「模糊戰略」已走到盡頭，呼籲華府改採「清晰戰略」避免北京誤判情勢之下貿然攻台，不過，哈斯仍然反對美國和台灣建交、支持或鼓勵台灣獨立。
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2014年發動，並在今（2022）年2月擴大戰線的俄烏戰爭發生了戲劇性轉變：短短不到一週，烏軍解放了該國東北部哈爾科夫（Kharkiv）地區約8800平方公里的領土。俄方戰略家顯然把注意力放在烏軍在南部的活動，對這一波攻勢毫無準備，而訓練不足、領導不力的俄軍也無法和英勇善戰的烏軍士兵抗衡。
這堪稱一大轉折，但還不是整場俄烏戰爭戰爭的轉捩點。根據烏克蘭在某個地區的戰果下判斷還為時過早，我們更無法斷定收復哈爾科夫，就是收復烏克蘭全境的前兆。俄羅斯仍佔據其於2014年及之後奪取的絕大部分領土，特別是克里米亞（Crimea），許多俄羅斯人認定它屬於他們。這表示奪回克里米亞可能極其困難，況且進攻要比防守需要更多兵力。
儘管如此，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烏克蘭取得的戰果都非常重要，並使烏克蘭政府的思維出現重大轉變，這是我在基輔（Kyiv）第一手觀察到的事情。
（更多相關新聞：數萬俄軍倉皇奔逃 丟失9千平方公里佔領區 105名俄國議員聯署總統普丁下台）
烏克蘭勝利目標：奪回所有領土、賠償與究責
幾個月前，許多烏克蘭人只希望維持一個還能獨立運作的烏克蘭，即便無法保住全部領土。不過由於俄軍暴行和烏軍大捷，烏克蘭政府的戰爭目標──對勝利的定義──變得愈來愈具雄心壯志。當我問及烏克蘭在這場戰爭的目標為何，該國國防部長列茲尼科夫（Oleksiy Reznikov）回應，烏克蘭主張拿回所有領土（包括2014年俄羅斯占領地區），要求俄方提供經濟賠償以資助約3500億美元的重建費用，並堅持對發起侵略、觸犯戰爭罪的俄羅斯人追究法律責任。
俄烏戰爭最新進展，同樣會影響許多歐洲國家的政治情勢，由於能源價格飆升，一些國家已經出現反對以金錢和武器支援烏克蘭的聲浪。不過「俄軍具有顯著優勢，支持烏克蘭一點用也沒有」這種論調如今已被證明是錯的。儘管俄羅斯斷供天然氣讓這個冬天註定很難過，烏軍最近的戰績讓歐洲各國政府更能證明，為烏克蘭在經濟和個人上做出犧牲是有意義的。
烏克蘭大反攻對俄羅斯政治也造成衝擊。面對俄羅斯國內保守派、民族主義人士批評漸增，普丁不得不決定是否加倍投入戰爭，如果要這麼做又該如何達成。加倍投入戰爭、要求俄羅斯民眾做出更多犧牲，這並非不會產生國內政治風險，但對普丁而言，這畢竟比繼續吃敗仗的風險要小。
烏克蘭東北部和南部的激烈戰鬥目前可能還會持續幾個月，但終會縮小規模，因為俄烏雙方都沒有能力在寒冷氣候下維持大規模軍事行動。
妥協還是升級戰事？俄烏面臨抉擇
戰況降溫會讓人有更多時間重新思考自己的行為。烏克蘭領導人必須思考該國擴大的戰勝目標，以及它們是否享有同等的優先執行權。在這方面，主要的考慮因素在於戰爭的經濟成本不斷增加：烏克蘭經濟產出減少約三分之一、通膨達到兩位數、貨幣貶值、債務飆升以及日益依賴國外援助。至於經濟重建，則因不確定衝突是否會繼續而放緩。
人力成本也是一個問題。烏克蘭軍隊和平民傷亡慘重，近1300萬烏克蘭人在國內流離失所，或以難民身分流亡歐洲各地。烏克蘭致力取得一場徹底的軍事勝利，但有一個問題籠罩著這個目標，即是否該探詢對它做出某種妥協──或許只是過渡性的──的可能性。
俄羅斯同樣面臨抉擇，普丁手裡還有很多牌能讓烏克蘭更難奪回被俄軍佔據的領土。截至目前為止，普丁一直拒絕承認他們處於一場需要大規模徵兵、動員的戰爭中，這可能是因他低估了對手，或者擔心國內的政治反應。然而這點隨時可能改變，克里姆林宮（Kremlin）目前避免攻擊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國家、使用化武甚至核武的做法也可能改變。普丁要權衡的是西方可能採取的軍事和經濟回應，以及這會使他在國內的處境改善或者惡化。
最艱難的冬天，也是決定性的冬天
西方國家則應繼續向烏克蘭提供品質無虞、數量充足的軍事和經濟支援。這麼做具備充分戰略理由，包括遏止俄羅斯、中國或其他任何國家展開潛在侵略行動。此外，應該讓普丁和其他俄羅斯人了解擴大戰爭地理範圍，或者使用大規模毀滅性武器所要付出的代價。西方國家也必須為嚇阻失敗準備好應對計畫。
因此，我們面臨的不只是一個「最艱難的冬天」──如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Volodymyr Zelensky）上週在基輔一場會議所言──也是一個「決定性的冬天」。我們幾乎能肯定，戰爭會在可見的未來內繼續進行。我們無法想像普丁會答應烏克蘭的條件，就像烏克蘭不可能接受更低價碼（如果有的話）。今年冬天在戰場外做出的決策將如何影響明年春天的戰事，還有待觀察。
註：本文之中文翻譯由Project Syndicate提供，再經《信傳媒》洪培英編輯校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