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艾莫特（Bill Emmott），《經濟學人》（The Economist）前總編，現為「全球後疫情政策委員會」（Global Commission for Post-Pandemic Policy）聯合主席
企業一直以來都必須控制「關鍵人物風險」（key person risk），它們甚至會為其執行長等高層死亡、生病或受傷的可能性購買保險。然而加密貨幣交易平台FTX倒閉、Meta股價崩跌，還有世界首富馬斯克（Elon Musk）入主推特（Twitter）後帶來的混亂，在在顯示「關鍵人物」可能導致各種不同危險，我們可以稱之為「拿破崙式創辦人風險」。今日的明星企業家，未來可能搖身一變為極度自大的獨裁者，一路燒光大家的錢，或許投資者和債權人應該要求企業為這種風險投保。
這種風險當然並非新鮮事。企業史上充滿肆意濫用公司資金的執行長，也不乏成功企業家無法理解一家成熟、公開交易的公司並非他們的個人玩物。不過從每次景氣循環的結果看來，我們必須重新複習這項教訓。
本世紀之交爆發「網路泡沫」後，美國傳奇投資大師巴菲特（Warren Buffett）說出那句嘲諷意味十足的名言，「海水退潮後你才知道誰沒穿褲子。」這正是當代景氣循環的一貫模式：從樂觀走向悲觀，從迅速繁榮走向快速破產。巴菲特或許還會加上一句，在眾人無不看好的巔峰階段，正是更應謹慎行事的時刻。一旦你得面對赤裸裸的現實時，你的錢可能早已化為泡影。
海水退潮FTX創辦人褲子已被沖走
FTX及其執行長班克曼─佛里特（Sam Bankman-Fried）正是血淋淋的例子，今（2022）年稍早FTX還被認為價值320億美元。沒有什麼人同情那些因FTX破產而蒙受損失的人。儘管班克曼─佛里特聲稱他提供的是一個成熟的加密平台，每位參與者都該清楚FTX就是一個賭場。而如果你有注意到班克曼─佛里特揮霍奢侈的生活方式，就能看出他絕非巴菲特。
面對這些「加勒比水手」，投資者要採取謹慎措施確實不容易。支持FTX這類公司的人，本就在尋求高風險但可能也會帶來高報酬的賭注。儘管如此，明智的投資人應該要能察覺水手漸漸走鐘為「加勒比海盜」的跡象。以班克曼─佛里特為例，線索俯拾即是：他是在巴哈馬的頂層公寓豪宅裡和幾名好友一起經營FTX。
同樣地，早在2021年英國金融公司格林希爾（Greensill）破產前，前英國首相卡麥隆（David Cameron）就該看出他在那裡的高薪顧問工作有什麼不對勁。話說回來，該企業的澳洲籍創辦人格林希爾（Lex Greensill）到底用他那4架私人噴射機為公司做了什麼，這些飛機可都是記在公司帳上。
投資就是對一個不可知的未來下注，而信心、信任和推銷能力是這場遊戲的要角。雖說投資者名義上是支持企業提出的計畫，他們對這些規劃的信任程度，往往取決於他們對其代表人物的信任感。美國生技新創公司Theranos創辦人霍姆斯（Elizabeth Holmes）最近才剛因詐欺罪被判刑入獄，她可能相信，也可能不相信自己的公司真能研發出在疾病檢測業掀起一場革命的新技術。重點在於霍姆斯說服投資者的能力，只要獲得足夠資本，她奇蹟般的願景或許就能成真。
多元投資組合是防範因詐騙、妄想而蒙受損失的主要方法。整個創投產業奠基於一個想法，即那些野心勃勃的新創公司只要你押注的夠多，你終能獲得遠超損失的收益，即便這種成功故事其實相當稀少。過去有好一段時間資本超級便宜，再加上科技公司得以觸及潛在全球市場，這些企業的推銷顯得更加吸引人，投資者於是押下更大的賭注。然而，投資的基本原則其實未曾改變。
祖克伯僅持13%股份卻握Meta決策權
至於Meta創辦人祖克柏（Mark Zuckerberg）、推特執行長馬斯克等身經百戰的明星企業家，情況更為複雜。過去20年來他們證明了自己的能力，他們比較像是資深執行長，而非新創企業創辦人。但我們不要忘了，1812年法國政治及軍事領袖拿破崙（Napoleon Bonaparte）發起那場災難性的侵略俄羅斯戰爭時，他也已是政壇和軍事老將。
成功帶來成功，當數十億美元資產累積，企業帝國逐漸成長，有兩件事會發生。第一，企業──在馬斯克的案例中應該稱為企業帝國──規模變得如此龐大複雜，需要專業經理人、正式組織結構和完善的制衡原則。第二，那些白手起家把小公司打造為價值數十億美元大企業的「開朝元老」，通常握有大權卻不必受到究責，表現得好像這些規範是蒙蔽他們遠見的障礙。
多年來資本一直相當便宜──當時這似乎還會一直持續下去──掩蓋了這種傾向。好日子過久了，許多投資者把基本原則拋到腦後，而政治人物樂見企業創造工作機會、推動新產業成長，過於縱容那些成為他們選舉大金主的科技億萬富翁。
Meta正是一個具體例子。Meta所有股東都應意識到與其「雙重股權結構」相關的風險，儘管祖克伯僅持Meta總體13%股份，卻在表決權股中佔約55%，因此他能全權掌握公司決策。
在那些美好年代，雙重股權結構或許有道理，谷歌（Google）母公司Alphabet等其他科技企業也是採這種模式。但過去一年來，隨著Meta股價崩掉四分之三，隨著祖克伯投資數十億美元把公司押在建立虛擬實境體驗「元宇宙」（metaverse），投資人開始發出抗議之聲，不過他們也只能怪自己就是了。
馬斯克致力填推特錢坑，大金主卻抽走廣告
馬斯克或其債權人、投資者會學到教訓嗎？目前馬斯克管理推特的方式，顯示所有利害關係人都在上一堂極其昂貴的課。馬斯克開除推特大半員工，這個過程可能違反雇傭法律。現在馬斯克必須想出一個辦法，讓推特的收益足以彌補他440億美元的收購價，而這可不容易。或許推特是獲得了更多關注，但其主要收益來源，也就是大廣告商，已經暫停在推特投放廣告。
拿破崙從莫斯科撤退後仍領導了許多戰役，他在其中一些展現出優秀的作戰技巧，然而他的「無敵」名聲已經永不復再。一旦看過皇帝裸體，就再也沒有人能忘懷這一幕。
註：本文是由《信傳媒》洪培英編譯。
本文特別感謝元大證券投資信託股份有限公司冠名贊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