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貿易需要新秩序 美、中、歐追求貿易新秩序的方法比較

國際政治

貿易自由化及全球化是二戰之後幾十年國際貿易秩序的主要發展方向,但後來這種秩序問題叢生,因為大部分國家未能依自由化的學理補償因自由化和全球化而受損的人民,有些國家更違背公平競爭的原則而以各種不公平政策搶奪別人的市場。於是不少人想發展新的世界貿易秩序。但其中有些做法可能會使秩序更亂,有些主張則是空話,或者會導致由一個大國指揮其他國家的威權秩序。相對地,歐盟的一些做法可能更有機會改善國際貿易秩序,值得各國學習與合作。

美國要避免推動新秩序的方法傷及無辜

八年前美國川普總統想以双邊談判及單方面制裁的方式,逼某些國家放棄不公平政策,而恢復全球貿易較自由開放的秩序。這應是重建世界貿易秩序的方法之一,但有些採不公平政策的國家即使簽了協議也不願落實執行。現在重返白宮的川普總統想用更激烈的手段來對付不公平的國家並保護美國產業和經濟。但更激烈的手段就更難精準打到目標而更可能傷及無辜,同時也更可能造成各國以更多不公平政策相競爭,而不易使貿易秩序改善。

中國推動多邊主義不能只講目標而缺少做法

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也提出發展全球貿易新秩序的主張,不少人因為他的主張有不錯的目標,或因為對現有秩序及美國新推動之秩序的不滿,而認為中國和習近平的主張可以成為未來的新秩序。但習主席的主張其實只是重述一些大家及現有體制幾乎是公認的目標,並沒有新意,而中國實際的做法更常違背他說的這些目標或原則。所以客觀仔細來看,中國本身的做法若不改善,習主席主張的新秩序可能不是空話就是比現存秩序更有問題的方向。這需要較詳細的說明。

美國近年用双邊談判或單方制裁以對個別國家施壓的做法,可能常會不符合WTO的多邊原則,也可能使很多相關的國家不滿。習近平在中共二十大的報告中就主張要「堅持真正的多邊主義,推進國際關係的民主化」,「世界前途命運由各國共同掌握」,「中國倡導堅持開放包容,不搞封閉對抗」,「不搞衝突對抗」。這些主張很好聽而可吸引一些人,但中國的實際做法卻常違背這些主張,因此很難讓人相信中國會遵守這些其實大部分人也在說的主張。

中國鼓吹多邊主義時應先自己遵守多邊規範

先就多邊主義來說,它是指一種追求共同目標的多國聯盟,已故前哈佛大學教授John Ruggie說這是指根據普遍的原則,協調三個或更多國家間關係的制度形式。其基本特徵是由大家協調出行為準則而共同遵守。WTO就是這樣的多邊組織。但中國雖由WTO的自由化及給予中國的特權得到極大好處,卻廣泛違背WTO的規範,包括採取管制進出口等貿易障礙,以及鉅額的補貼和傾銷等不公平政策。這也是近年WTO體制嚴重受損的重要原因。而國際仲裁法庭對南海島礁的決議中國根本不理,繼續做軍事建設並趕走其他國家的船隻。世界衛生組織要調查新冠肺炎的可能起源也被中國阻擋。中國若不先改變自己而遵守現在多邊組織的規範,無法讓大家相信他是真心的在提倡多邊主義。

任何國家對多邊組織現在規制的不滿,依多邊主義要透過大家共同的協調合作來改良。但中國卻習慣性直接不理那些規範,而照自己的主張去做。國際間對彊界和領土及其變動有一些原則規範,但中國憑以前中國畫的一張地圖就說那些島都是中國的。而依這個理由,中國也可主張新加坡是中國的,歐洲國家應該也可找到古地圖說很多地方是他們的。台灣不曾屬於中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只因曾和以前的中國同時被大清帝國佔領,中國就說台灣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照這主張,韓國和越南更早就被中國統治並設政府,更應是中國的一部分,而中國應該也可說是蒙古的一部分,台灣也可以是西班牙和葡萄牙的一部分。這種常依自己片面的理由而不顧事實和國際慣例的作風,也不符合多邊主義的精神。

多邊主義的規制要大家民主議定的文化在中國尚待發展

多邊主義的規制要由大家討論共同決定,習主席也說要推進國際關係民主化,但中國本身的各種法制卻是由共產黨乃至主席等少數人片面決定。這樣沒有國內民主和民主精神的國家,也很難真心推進國際的民主化。而中國如李光耀所說,當外國言行不合它的意時,就說你讓十三億人不高興,而要利用其龐大的市場來制裁別人和逼別人讓步。這些事實顯示,中國的多邊主義只是嘴巴講的。

依中國長期的作風和文化,中國心中想要的秩序恐怕只是由它指揮發號司令的威權秩序,而不是由各國一起決定規制的真正多邊主義。習近平主席在76屆聯合國大會的全球發展倡議中主張要以人民為中心和普惠包容,聽起來很好。但熟悉中國歷史文化的人就知道那是中國傳統的民本和王道主張,就是有權有力者要高高在上照顧人民,及善待其他國家。這並不是要讓人民作主的民主,也不是各國平等的真正多邊主義。

中國要放棄不公平政策才能指揮全球公平秩序

當然,世界若由中國做主訂出一套規制而由中國指揮管理,似乎也是一種秩序。問題是中國不只仍未提出一套具體的規則,由中國制定並執行的秩序也不易對其他國家公平而能持續維持。中國和習主席講了很多對國際新秩序的主張,就是不提要放棄中國現在飽受批評的不公平政策。中國可能想說那是中國的內政,別國不能干預。而什麼是中國的內政一向是由中共自己說了算,而不理國際慣例和規制,以及其他人的主張。所以在由中國制定和管理的國際新秩序,中國可能仍要繼續它的各種不公平政策,其他國家奈何不了它,而其他國家若不能和它採用同樣的政策,那就是中國高高在上的不公平秩序。若他國也可以採行不公平政策,則世界貿易就會混亂而不再有秩序。所以除非中國先放棄那些不公平政策,並學習尊重別人而非只是要依自己的定義、價值觀、或高不高興來善待別人,否則中國很難領導新的國際秩序。

歐盟局部性推動新秩序的做法更可能成功

WTO的經驗顯示要藉由各國共識建立全新的新貿易秩序並不容易。美國制裁式的方法至今並未能使貿易轉回自由和公平的秩序。中國的主張則只是用來罵美國而自己根本不會遵守的空話。相對地,歐盟局部性改革的做法也許更可能成功改善全球貿易秩序。歐盟是由多個國家組成,它對秩序或制度的主張要先能在歐盟內部行得通並得到大家同意。這使歐盟提出的改革常比美中更有可行性及合理性,更重視全球規範和價值觀。歐盟雖然無力強迫,也不見得能說服外國接受其主張,但在歐盟內部自己做到這些規範之後,卻可以公平地要求要進入歐盟的產品和廠商也必須遵守這些規範。這樣就使一些歐盟版的新秩序逐漸擴大到全球。

歐盟在這方面已有不少成果,例如在商品標準和標示上,歐盟已相當成功地成為全球的領導者。減碳雖是全球都在喊的口號,但多年來卻因各國自己的利益算計,而沒能達成真正可強制執行的全球規範。現在歐盟透過碳邊境調整機制(CBAM),對進入歐盟而未負擔合理碳稅的產品加稅,已成功逼使很多國家開始要課徵合理的碳稅。另外OECD和G20推動的全球企業最低稅負制度(GMT),也將開始用對進口加稅來降低各國用低企業稅率來做不公平競爭的做法,而一些國家也因而要對應改變其國內太低的稅率。所以對局部問題且由局部國家先做起的改革,應該是改善世界貿易秩序一個可行方法。

美歐和自由國家可依歐盟方法合作逐步推動公平自由的新秩序

如果美國這個大國和歐盟這個大型國家聯盟能聯合日本、英國、加拿大、澳洲、韓國、台灣、以及紐西蘭等小一點卻也很重要的自由國家,共同逐項討論各種國際貿易合理而可兼顧不同規模和特質之國家的新秩序,並率先在這幾國之間施行,而像CBAM一樣對不願遵行的國家課以合理的進口稅,則世界貿易即使一時好像被一條比以前高的界限區隔成兩部分,大部分未採取合理政策的國家為了進入合理市場,也將逐漸改採合理政策。這應是世界貿易秩序比較可能逐漸改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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