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習會—台灣沒事的美中互動意涵

國際政治

­川習會結束,沒有關於台灣以及一中政策的聲明與文件,川普沒脫口說出反台獨,或是承認中國核心利益、承認九二共識等,讓台灣緊繃的神經暫且放下。

由於此次川習會是繼二月川習電話後的首次美中領導者見面,而國務卿提勒森之前在訪中時說出過去40年美中關係的本質是「不衝突、不對抗、相互尊重、合作雙贏」這個中方所使用之何謂中美新型大國關係的文字,與過去美國對此不回應的政策有明顯差異,也與「尊重彼此核心利益」只有一句之遙。外界自是對川習會高度關注,想知道川普是否有意與中國建構新型大國關係。

對台灣而言,一旦美中出現新型合作共贏關係,這意味著美國對台灣支持的空間會限縮,對川習會自是更敏感。因此才會有陸委會官員講出不提台灣就是川習會最好結果。

此次川習會沒第四公報也沒有共同聲明(Joint Statement),顯示美方守住先前的確認。台灣部分媒體有關台灣換北韓的交易也被證明只是好事者的空穴來風。

習急著川習會以便專心處理國內十九大

畢竟川普先前在推特放話,認為美中貿易逆差與北韓問題是爭議所在,更主張是中國要思考在貿易有何讓步以換取與美國在北韓議題的雙方合作,否則美國會思考對北韓單獨開幹。因此在川普心中所謂北韓議題上的美中交易,指的是中國要在貿易讓步,而不是美國在台灣議題的讓步。

原先大家預計七月的G-20會議才是川習會的場合,將會議提前到四月是頗為意外的。有人說這是繼川習電話後川普進一步向中示好,所以才將會議提前。或者是困頓於內亂的川普需要此會轉移焦點。但實際情形是習近平比川普更想要將會議提前,因習近平希望先穩住美中關係以便專心處理年底的中共十九大問題。如果到七月才開川習會,萬一氣氛不好,屆時根本沒處理補救的機會。

也正因為習近平比川普更想開這個會,所以即便美國以非正式的工作會議規格處理,更讓習近平只有二十四小時,比先前歐習陽光莊園會短上許多,規格更比日本安倍低不少,川普還在事前於推特警告中國有關美中經貿失衡以及北韓問題,但中國依舊不動如山,並破天荒帶了四位中央政治局成員(汪洋、王滬寧、栗戰書、楊潔篪),以及軍委會聯參部參謀長房峰輝等前往,比兩年前習近平訪美的國是訪問的隨員層級還高。美方降低交接待規格,但中方卻升高出訪規格,顯示習大大真的很需要這個川習會。

川習會間川普突襲敘利亞,習消息落後普丁

美方看在眼裡,當然想盡辦法設規格、提要求。國安會與國務院從不具名資深官員到官員具名談話,前後一共搞了三次。就是向中國與其他國家傳達出美國對川習會的定調。

川普並一反常例,於開會前對敘利亞政府軍基地發動飛彈攻擊,習近平還是到攻擊發生後才知道這件事,甚至比俄羅斯還晚知道,發現自己希望與美國發展的「中美新型大國關係」被川普以具體行為踩在腳下。

對敘利亞的飛彈攻擊不僅蓋過川習會的新聞,對川普來說,還能對凸顯自己與歐巴馬的差異,並平息與俄羅斯勾結的指控,在內政上取得不少分數。

由於阿賽德的化武攻擊不是針對美國人但川普依然在國安會建議下發動攻擊,釋出美國可能會冒著與主要大國發生衝突的危險,但依然會對侵犯美國盟邦利益與自己價值的議題採取單邊行動的重大訊息。對於已多次違反聯合國決議的北韓,與強調朝核議題是美國-北韓雙邊爭議,還只能以外交手段解決的中國來說,對川普行動意在言外的政治訊號自是驚覺在心。

不管川普是否故意選在習近平訪美之際對敘利亞發動飛彈攻擊,但這個行為當場讓習近平處於進退兩難的處境。

到底習在被川普告知時要如何反應?如果當場不表反對,是否暗示中國同意川普的行為,那豈不是對普丁的公開打臉嗎?但如果不同意就可能會搞僵之後的川習會氣氛,以川普有話直說的個性,可能會讓川習會提早收場使習近平狼狽而歸。習近平對川普此舉肯定暗幹在心裡。’

北韓議題美中針鋒相對,朝鮮半島未來充滿未知

事前川普已表明不滿意中國在北韓議題的處理,國務卿提勒森在首度訪問亞洲時也多次提到過去二十年對北韓議題的外交是失敗的。雖然在川普與習近平的聲明沒說什麼,但看到美國務卿與中國外長對此議題說法的南轅北轍,就知道川習會上對此的美中對立程度。

王毅說,在朝鮮半島核問題上,中方重申堅持半島無核化、堅持維護半島和平穩定、「堅持通過對話協商解決問題」。中方並重申反對美方在韓部署“薩德”反導系統。雙方確認致力實現半島無核化目標,同意就半島問題保持密切溝通與協調。但國務卿提勒森說大家對於合作處理以了解這個問題能否以和平方式解決是有承諾的。且北韓的態勢必須要改變否則對話是沒基礎的。( but there’s a real commitment that we work together to see if this cannot be resolved in a peaceful way.  But in order for that to happen, North Korea’s posture has to change before there’s any basis for dialogue or discussions.)。

王毅強調中國「堅持透過對話協商解決問題」,國務卿提勒森則說大家合作看看以了解對此問題有無和平解決的可能,而且北韓需要先改變否則無法對話。提勒森還說川普了解到北韓問題對中國是相當嚴肅的挑戰,所以當中國無法與美方合作時,美國也準備好會走自己的路徑。

請問這像是美國願與中國合作並顧及中國立場,還是強調沒有你我也會照幹的威脅呢?特別當王毅提到中國反對在朝鮮半島部署薩德反導系統,提勒森在記者會上對此全沒提及,就顯示即便中國反對,美國還是會持續在南韓部署薩德系統。如再加上對敘利亞的單方面飛彈攻擊,我們可以想見美中雙方在北韓議題是如何針鋒相對的了。

美國未回應習近平提出的台灣議題

另一個差異是王毅提到在台灣與涉藏議題上,希望美方在中美三個聯合公報和一個中國政策基礎上妥善處理,防止中美關係受到干擾。但美方記者會對此全無提及,顯示這是中國單方面提出的立場,美方對此未做回應。雙方未在台灣議題有討論,這讓國內鬆了一口氣。

值得一提的是,王毅的用語是一個中國「政策」,不是一個中國「原則」,把三公報與一中政策並列,而且還將涉藏議題包含在裡面。這些都不是過去中方的用法,其所代表的意義,值得進一步探查。

根據事後紐約時報透露,中方事實上沒準備任何貿易讓步措施,而是帶來一個百日貿易計畫。財政部長強調美國要增加對中出口(原先不是說要降低對中貿易逆差嗎?),商務部長則對這個百日計畫寄以厚望,但表示這是高度野心的作為,因為美中貿易失衡問題要在百日內產生可用的計畫並發生效果是非常困難的。

美中貿易百日降差計畫難度很高

由於這是川習會唯一具體成果,中國似乎是拿這個百日計畫以延遲處理中美貿易爭議,但又考慮到七月美中會在德國的G-20峰會將再度見面,所將其變成百日計畫。有趣的是川普與梅克爾關係不睦,因此在G-20的川習會時,很可能會出現習近平、梅克爾以及歐盟國家等聯合對川普說教的局面,屆時中國在討論百日計畫的氛圍就會較占上風。

百日計畫既然給出時間點,就會使外界聚焦在中美貿易問題的處理結果,形同軟啟動了貿易戰。中國會採用這個權宜之計與其要在十九大前穩固外界情勢有關,但這形同借高利貸以面對眼前債務的作為,對美中關係不具正面效益。

四領域對話的特別意義

中國似乎認為可以透過習近平與川普的個人關係處理美中問題,因此會出現由川普與習近平領導美中四個高層對話的建議。這四個對話包括外交安全、經濟、執法及網絡安全、以及社會和人文四個領域。還在川習會時啟動了外交安全與經濟的兩個對話。當然中國這麼做,也有著要超越日美由副總理-副總統的高層對話機制之用意。

先前傳出川普會把歐巴馬政府的「美中戰略暨經濟對話」分開為經濟與戰略個別的對話,現在看起來不僅是分開,還擴大對話範圍,把執法與網路安全以及社會文化等也加入在對話中。經濟對話上也不是由財政部長主導,而是由財政部長與商務部長共同主持,顯見川普對美中貿易逆差問題的關切,在戰略對話上也讓國防部長參與,這些都是與過去的不同之處。

目前還不清楚在執法與網路安全,以及社會文化對話的具體內容與想要處理的問題,也不知道是一次同時搞四個對話,還是四個對話各自單獨進行。但可以確定的是,原先大家專注於六月是否會有美中戰略暨經濟對話的問題,會被百日貿易計劃的進展,以及這四個對話如何組合的問題所取代。

此外,由於川普強調要看到結果,但中國似乎有意透過建立多管道對話機制以建立與美方的個人關係,並以此延遲解決問題,這個對話機制很可能會帶來更多的爭議,且因習近平個人領導的關係,成敗一定算在習個人身上。因此未來發展,很可能不是中國學者宣稱這是代表美中建構新型大國關係的象徵。

讓川普脫口說出與習有極佳個人關係,是習此最大成功

被川普狂酸北韓與貿易失衡,在規格上被屢穿小鞋,弄得習近平火大到也無意提供任何經貿蘿蔔給川普,在現場又被川普以對敘利亞開火反將一軍下,川習會對習近平唯一的利得,是川普脫口說出他和習近平發展出極佳的個人關係,期望未來會有更多的互動。雖沒重演川普狂握安倍十九秒的畫面,但肯定比川普-梅克爾冰冷的互動要好得多。

即便川普在會議中沒再重申遵守一中政策,也拒絕與中國發表共同聲明,但取得川普個人「非惡感」,習近平就不是空手而歸,對美關係就不太會成為被攻擊的標的。起碼在十九大前,北京可以合理預期川普不會對中國有太劇烈動作。

但也因為中國把所有的精力放在經營與川普及其家人的關係上,以川普政府國安團隊「疑中派」為主流,國會對中國排山倒海的批評,美國民間對中國印象更是惡劣,因此仿照四十年前以與領導者個人互動來經營美中關係的方式,在內政基礎不穩的川普是很可能會有反挫的。只是習慣將兩國關係當成領導者下棋博弈的中方決策圈與學者來說,大概是體會不出這種危機。

川普後門—庫西納增添美外交新變數

美中出現百日貿易計畫的結果可能會大好或大壞,但以美中貿易問題的嚴重程度,以及中國處於經濟下行的狀況來看,想要在百日內取得合意的結果幾乎是不可能,因此變壞的機會很高,這也意味著台灣須趕快思考降低對中經濟比重的問題,否則美中貿易戰一開打,台灣受傷將十分嚴重。

習近平邀川普訪中進行國是訪問的川習二會將是十九大後台灣須關注的焦點。

習近平在十九大後如要開始對美出牌,川習二會將是焦點。親解放軍的中方學者最近放話說習近平在十九大結束當南海與東海情勢穩定後,就會準備對台灣下手,以為其第一個一百年(2021)祭旗。我們固然不用放大中國學者的無知恐嚇,但中國要處理台灣前必須先搞定美國,因此更需要密注川習二會的進展。

此外,這次川習會之所以出現咸信與川普女婿庫西納(Jared Kushner)有直接關係,而國務卿提勒森先前在中國不顧專業官僚反對而講出近似中美新型大國關係的語句,也是在中方透過庫西納傳達給川普這樣的期待下出現的。因此庫西納這個川普後門會給美國外交政策帶來什麼變數,是包括台灣在內的全世界國家都十分關注的。

此次川習會有兩張照片顯示出川普內閣的權力關係。庫西納在這兩張照片都佔有顯著位置。在美中經濟對話上,看到財政部長、商務部長與白宮經濟顧問,但沒看到白宮貿易顧問納瓦洛(Peter Narvarro)。在這三人中,財政與商務部長似乎更為重要,白宮經濟顧問柯恩(Gary Cohen)有在外圍的感覺,而白宮首席策略顧問巴農(Steve Bannon)也好像被推到遠處。

最有趣的是,在對敘利亞發動攻擊時,除了其他與川普一起去佛州莊園的內閣團隊以及坐鎮於華府的副總統、國防部長、參謀總長外,中情局長與國家情報總監都不見彈。而國安會正副顧問都出現在佛州莊園的會議中,顯示麥瑪斯特的影響力在逐漸擴大。這些關係所顯示的照片政治學,讓我們對還在形成中的川普內閣有更進一步的感受。

台灣其實不用擔心美國的一中政策,更無須對被列在貿易逆差清單上大驚小怪,對軍售以及台灣沒收到WHA邀請函的美方應處作為,應密集與美方溝通以便掌握。川普政府如何執行NDAA,美國會再引介台灣旅行法(Taiwan Travel Act)以放寬美國赴台訪問官員層級,以及如何在美豬議題上有合適的處置以推升台美FTA的談判議程排序等,這是台灣需盡快處理的。

台灣其實無須過度糾纏在川習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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