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黨總統候選人徵召提名大戲已經過去48小時。這48小時可說是暗潮洶湧,爆料頻傳,檯面上黨旗揮舞,檯面下怒潮澎湃。連偏藍媒體都坐不住了,追擊密會內幕,頻幫郭董申冤。
連公子一席將郭董比為「岳飛」留言,引來綠營無數訕笑。但連公子可能不小心說了真心話。郭董此時心情,可能真如某報所言,直到徵召結果確定後才覺得被騙,並斷絕與黨中央連繫。
此時的郭董,可能真如岳武穆「滿江紅」所言:「怒髮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七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白努力,被耍當塑膠,空悲切。」
朱立倫「乾綱獨斷」,讓徵召過程毫無公開、公平可言
朱主席可能至今還沒瞭解,這次徵召提名過程,到底造成了多大的破壞力?他更無法置信,自己的提名過程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引發外界一片叫罵?連自家朋友和鐵桿支持者都翻了臉?
其實這也很正常,就跟郭董一時間無法相信自己被騙了一樣,朱主席此刻應該還沒意識到自己捅了多大的漏子?對整個黨造成了什麼樣的損害?甚至還期待「忍辱負重」一陣,等這波風暴過去了便可自動恢復舊觀。殊不知,這次風暴造成的損害,可能是結構性的、永久性的,除非「換朱」,否則難以復原。
根本問題就出在他的「乾綱獨斷」,使提名徵召遴選過程,毫無公開、公平、透明的遊戲規則可言。政治遴選過程一如所有體育競賽,規則不只是用來讓輸家服氣的,更是要讓觀眾與對方支持者服輸,如此才有賽後握手和解的可能。
「乾綱獨斷」這種宮廷帝王式的遴選過程,會讓參與者人人有信心,個個沒把握,表面上和諧相處,私底下陰謀流竄,只能保障遴選過程的平和,卻常造就遴選之後的動亂。康熙大帝玩「九子奪嫡」,「傳位于四子」後,雍正便一個一個將他的兄弟們全宰了。鄂圖曼帝國也是一樣,選好了繼承人,便得將他的兄弟全砍了,以防篡位。
朱立倫可獨斷又不早獨斷,讓郭董傻傻相信主席罩我
「乾綱獨斷」讓郭董相信,只要黨主席罩我,我就能夠勝出,所以只要新娘不是我,我就是被騙的,而郭董的支持者們也是這麼想的。當輸家支持者們覺得自己被黨中央騙了,那種怨馬上便會轉成恨,從此不會再聽黨中央任何屁話。
而「愛有排他性,恨有連結性」,「愛有時效性,恨有永久性」,挺侯的人此時會降低聲量,一方面是怕刺激郭董支持者,另方面他們也搞不清楚密室裡發生了什麼事?就像沒人知道那天吃的水餃,是黨部旁邊五花馬的,還是龍門客棧外叫送來的?所以辯護的聲量低,反彈的聲量大,這場徵召提名的正當性與合法性,再吵一個禮拜,應該就玩殘了。
另組疑問是:如果自始就是「乾綱獨斷」,那為什麼不早點獨斷,讓候選人得以脫身去跑全國呢?為什麼不早早明說已內定侯爺,拜託郭董讓賢呢?去年大勝的的果實,擺到現在已經酸了臭了,黨中央是只會做豆腐乳嗎?
精算師沒算到會讓黨中央丟失無形資產的「信任」
黨中央可能以為,輸家反彈很正常,撐幾天過去就算了。這是精算師的老毛病,總是算到有形資產,算不到,甚至根本不計算無形資產。
朱主席可能至今不知道他失掉的是什麼?這場提名大戲,讓朱主席與黨中央失掉的是「信任」,包括對朱本人及黨組織的「信任」。而「信任」,卻是一切組織能夠運轉的核心。這不但是個政治議題,更是個管理議題。許多好員工離職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職涯或收入考量,而是與上司及組織間,已不存在任何的「信任」基礎。沒有了「信任」,任何承諾、保證、文宣,通通歸於無效,組織就垮了。
郭董之所以會如此相信朱主席會罩他,可能源於朱主席的高明話術;可能源於郭董生意經驗中,搞定老闆就搞定一切的習慣;也可能源於六十歲以上,成長於威權時代的人們,那種相信「大人們」說話算話,不會騙他的傳統。但郭董現在知道錯了,卻已經太晚了。其他政黨或個人,看到郭董如此慘況,還敢跟國民黨談什麼合作嗎?甚至自家樁腳或支持者,從此對黨中央的承諾有所保留,還能出全力輔選嗎?他們有什麼臉面,去說服支持者轉挺侯爺?這個「KK園區」,還能找到幾個有為有守的正常人加入?如此,還能有何成長動力?
提名後的放話,是對郭董及其支持者的二次傷害
其次,是提名後的種種放話與流言,對郭董及其支持樁腳造成的二次傷害,遠比提名本身造成更大的怨恨。一句「牛鬼蛇神」,把所有地方派系都得罪光了。郭董如果調皮點,中元節辦個普渡大會,邀集牛鬼蛇神一起來玩耍吃喝,恐怕比全黨誓師大會還熱鬧。放話邀郭董去中常會或造勢大會和侯爺拉手,是想演出競爭兩造當庭聆判?還是邀剛分手的前女友參加婚禮?這種思維完全基於自身利益考量,連最起碼的「尊重」都不給,讓人看得心寒。
老派國民黨雖然迂腐無能,但起碼還有些規矩,作人做事的道理還是有的。大人們講話保守,左繞右拐,但起碼說話算話,做不到也會有所補償。即使互鬥,也還懂得「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事後的禮數與安撫,互相的吸收與合作,仍可緩慢地讓傷口復原。但現在,朱與侯兩人,提名後有隻字片語,肯定郭董的和平宣言、0-6歲國家養,或是肯定郭董的政策主張嗎?沒有。人們看到的,只有勝利者藏不住的笑意,還有更加肆虐的放話與羞辱。
失去信任再多的權力也無法彌補,各政黨應引以為戒
真正惡劣的影響,是台灣政治文化自此再度向下探底。原來,總統大位候選人資格的取得,也可以用騙的?!失掉了「信任」與「尊重」,這個組織還有什麼可留戀的?這些人還有什麼好跟的?大人們說話不算話,一片小人當道嘴臉,老藍軍們所在意的那一丁點貴族的優雅,也早已蕩然無存,這個黨還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政黨本是一種「人與人的連結」,當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都沒了,還有什麼值得去支持的理由?人們開始懷疑,我在力挺的到底是那種人類?這場提名大戲最惡劣的影響,是徹底澆熄了深藍支持者們的熱情,讓人們寒心而且遠離。即使「非綠」、「打倒民進黨」這些口號,也頂多能夠召喚死鐵桿的藍軍,無法驅動人們力挺的意願。因為,一個喪失「信任」與「尊重」的組織,不會是一個人們可以寄以希望和期待的所在。
這篇不是寫給國民黨黨中央那些人看的,那些人已經沒救了。其他政黨卻應以此為戒。政黨終究是人與人的連結,失掉信任,失掉尊重,再多的權力、機會、與金錢也無法彌補。當人們逐漸遠離這些恩怨是非,偌大市鎮也會凋零成荒山小村,最後僅留下一塊刻著車輪牌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