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小農》土壤醫生

努力小農

醫,治病工也。殹,惡姿也;醫之性然。得酒而使,从酉。王育說。一曰殹,病聲。酒所以治病也。《周禮》有醫酒。古者巫彭初作醫。

--說文解字

有一天人類登陸火星建立移民基地,還是要靠地球的土壤微生物當成開路先鋒,才可能維繫人類在火星的生存。(圖片由DALL-3產生)

法律如何定義高風險農藥?

日前立法院法案大清倉時,通過了《植物診療師法》,第1條為:「為提升植物保護水準,強化植物防疫檢疫及高風險農藥之使用管理,建立植物診療師專業服務體系,特制定本法。」從字面上來看是為了強化管理「高風險農藥」,第3條規定,「中華民國國民經植物診療師考試及格,並領有植物診療師證書者,得充任植物診療師。」,所以這意味著只有考試及格且領有植物診療師者才能使用「高風險農藥」,這就像只有醫生才能診斷、開立處方箋、手術同樣的道理。

但是法律中卻完全沒有「高風險農藥」的定義,或是另訂子法界定「高風險農藥」的正面或負面表列,未來農藥行也無從管制「高風險農藥」的管制。

此外,同法第7條規定,若無「植物診療師」資格者,「不得執行植物有害生物鑑定報告、植物疫病蟲害之診斷書、防治意見書及相關植物健康證明文件之簽證業務。」

綜觀《植物診療師法》,只是創造了一個國家認定、授權「植物診療師」的人員資格,根據農業部官媒「農傳媒」7月15日報導,「立院三讀通過《植物診療師法》 農業部:不影響農民、農藥業者、技師既有權利」,文中農業部強調:「植物診療師可根據診斷與鑑定結果提供具法律效力的文件並簽名,以作為商品品質證明或防治依據,簽證事項為植物診療師專屬業務,不影響農民作物診斷諮詢服務需求,保障農民權益;對現行相關業別人員沒有業務競合,未來並將對應列入應考資格,保障林業、園藝及農藝技師權益。」

但事實上,從農民真實的生活,現在並沒有植物診療師,長期以來,他們都是聽農藥行的推薦,或是口耳相傳,哪支藥好用,就去買,用了才知道,而許多藥都未經審驗的藥,或是走私藥,族繁不及備載。未來的植物診療師是否有實戰經驗,搔到農民癢處是個問題,而且病蟲害防治,是重於事前的防制,而非事後治療,因為等到肉眼看到病蟲害開始後,傷到蔬果賣相,就已經來不及了。

原來《植物診療師法》的原名《植物醫師法》在2020年在立法院通過一讀,後因醫界反對使用「醫師」,而改為「診療師」。根據國立臺灣大學植物醫學碩士學位學程主任蕭旭峰寫的《論「植物醫師」名稱》,文中提到「日本的植物醫師乃經日本『技術士』國家考試第二試通過之後,由「日本植物醫科學協會」認證後取得「植物醫師」資格」。

台灣、中國、日本都有上千年的科舉制度,所以「欽定」、「官修」、「恩准」等系統,職業或執業資格都需要皇帝核准,現在就成了「政府」認定,而在歐美國家,則是由從業人員的協會或學會來建構專業的執業資格,如醫師、律師、會計師等專業,皆由專業人員的協會來設立考試、甄別的制度,並建立職業、專業倫理,讓同行遵守,若不加入協會、通過考試、甄別,或是再認證的考試或甄別,就無法執業,這對專業有一定的保障,也建立了民主的制度。

醫者百工之人

「醫師」在台灣有特別的地位,長期以來醫學院都是第一志願,台灣頭腦最好、最有社會地位的人的俱樂部,而且普遍受老百姓的敬重,因為醫師濟世活命,勝造七級浮屠。

然而「醫」在中國傳統中,並非士大夫,而是「士農工商」的工,說文解字「醫,治病工也」。

在唐代韓愈(768年—824年)《師說》中:「巫、醫、樂師、百工之人,不恥相師;士大夫之族,曰師、曰弟子云者,則群聚而笑之。問之,則曰:『彼與彼年相若也,道相似也。位卑則足羞,官盛則近諛。』嗚呼!師道之不復可知矣。巫、醫、樂師、百工之人,君子不齒,今其智乃反不能及,其可怪也歟!」這些百工之人因為可以相互為師,不取下問,所以進步,但是士大夫,所謂的君子,卻不互相學習,而以官位相互看不起或阿諛奉承,反而不進步。

今天要用官場來認定「百工之人」的執業資格,把中國士大夫科舉結合了專業考試,是較1200年前過世的韓愈對「師」的觀念進步,還是退步?

而植物健康,源於土壤,就像中醫所主張的「醫藥同源」,土壤就是植物的食物來源,決定植物的健康程度。幾乎是每個人都會有一門學派,因為每個人都「各有其體」,在先天、後天的養成不同,無法一言以蔽之,必須「聆聽」、「內觀」自己身體,了解自己身體的特異性與共通性,才能解決問題,包括容忍與共存。即使是同一個人,昨天、今天和明天的免疫能力就有所差別,從童生、青少年、壯年到老年,都有不同的體力勞動到面對病疾病,承受力與耐力都不同,因為我們的身體每天都在新陳代謝,到基因也是有時間開關的,每個人、每段時間都不相同。

聯合國「土壤醫生」-- 農民間的對話平台

我們引進聯合國糧農組織「全球土壤伙伴關係(Global Soil Partnership)」的「全球土壤醫生計劃(Global Soil Doctor Programme)」,開宗明義「A farmer-to-farmer training platform(農人對農人的訓練平台)」,就是像《師說》中所說的「不恥相師」,大家拿出自己的經驗來討論、互相學習,減少自己摸索的時間。

土壤的微生物固碳作用,產生土壤有機質(大型碳分子)的過程。(圖片來源/6維基百科土壤有機碳英文版)

教改以來,台灣大學泛濫,現在每年都聽到廢系、廢校的新聞,而花東地區大學卻連一個農業專門的學系都沒有,而花東卻是台灣的重要糧倉,農業的學理與經驗傳承不僅關係當地農民的就業,也是台灣食安的根基。我所遇到花東小農都是間歇的參加某些短期專業課程,聽台上的學者、專家坎坎而談,由於大多沒有當地、實地經驗,農民回家還是要靠自己的領悟才能實踐,有沒有效,還得看運氣。

可能有些醫師看到「土壤醫生」的「醫生」就不太高興,我想這並非想冒犯或冒用、僭越「醫師」的資格,而是國際上使用「Global Soil Doctor」的沿用,而且我們想定義的「醫生」的「醫」是動詞,「生」則是生命、生態與生產,醫是保健,而非治病,我們也不會治植物的病,更不會治人的病,而是從我們立足的土壤開始,建立一個良性的循環農業生態系統,讓土壤中的微生物能夠「安身立命」,完成牠們的固碳使命,把植物光合作用代謝的有機物固著在土壤中,變成植物最佳的養料,讓植物健康,就能減少農藥、肥料的使用,這是一個「減法工程」,減少土壤的物理、化學擾動,而使土壤微、小生物可以與作物形成長久的共生圈,即長期固碳。

人類移民外太空的答案在我們的腳下

醫字有酉,即為酒,酒精乃微生物發酵糖類後的副產品,有消毒作用,達到抑制其他微生物(包括酵母菌自己)的無限制滋生,而形成小生態環境中的平衡狀態。

同樣的土壤也具有「醫」相同的作用,土壤中與植物共生的微生物,也會利用植物代謝的糖分等有機物質作為營養來源,經過細菌、真菌、黴菌等億萬種微生物代謝出「酉」,可以控制土壤中微生物的量,也可以防止外來的致病菌生長,同時也會供應植物的養分。

這是個神奇而美妙的土壤世界,希望AI的技術可以利用大數據來做出土壤微生物的生態模型,幫助農民種植作物、糧食。如果有一天人類想要移居其他星球,也必須把地球15億年的光合作用、植物、土壤的地球生命智慧帶到其他的星球,建立下一個星球的人類文明,不論如何,人類還是要靠土壤產生的作物維持最基本生命的能源。

這些答案,就藏在我們的土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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