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丁垮台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專制的終結 不等於民主的勝利

國際政治

本文作者為:凱普蘭(Robert D. Kaplan),美國費城智庫「外交政策研究所」(Foreign Policy Research Institute)地緣政治主席,即將出版新作《悲劇心靈:權力的恐懼、命運和負擔》(The Tragic Mind: Fear, Fate, and the Burden of Power)。

有時新聞輪播不只是噪音,它也能發出不尋常的響亮訊號,昭示地平線之外可能發生了什麼事。9月就是如此,一個更有希望但也更危險,截然不同的地緣政治出現了。短短幾天內我們目睹俄軍在烏克蘭幾近崩潰,同時伊朗當局在國內許多城市被民眾當面洗臉

俄羅斯總統普丁(Vladimir Putin)的士兵自證他們不過是到處移動的暴民,這些人折磨虐待處於控制之下的平民,然後突然放棄陣地,毫不誇張地棄甲逃離進逼的烏克蘭軍。普丁領導的這個有法西斯傾向的國家可能正在化為灰燼,普丁威脅動用核武,只顯示出這個專制政權正處於其滅亡前幾年最危險的時期。

至於伊朗政府,它在民眾間無疑已是聲名狼藉,大規模抗議席捲了數十個伊朗城市,要求終結這個伊斯蘭共和國(Islamic Republic)。一名22歲女性艾米尼(Mahsa Amini)被所謂「道德警察」以未正確佩戴頭巾為由逮捕,最後死在警方拘留之下,此事在社群媒體廣為傳播並激起民怒。艾米尼之死是導火線,而它的燃料是當局數十年來的鎮壓、腐敗和經濟凋敝。

普丁垮台只是時間問題

俄烏戰爭已經改變歐洲乃至全球的地緣政治。然而,普丁政權的終結將帶來更多難以估量的變化:俄羅斯聯邦本身恐將分崩離析,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ATO)和歐盟向東擴張。同樣地,伊朗神權政府垮台將改變整個中東地區,結束長達數十年的遜尼派─什葉派教派戰爭,大幅強化以色列和保守阿拉伯國家的戰略地位。伊拉克甚至可能穩定下來,更別說是黎巴嫩和敘利亞。

俄羅斯和伊朗政府目前並未面臨具體威脅,兩國各能再堅持幾年,但9月發生的事情讓我們窺見他們終將覆滅,因為普丁無法在烏克蘭獲得勝利甚至打成平手,因為許多伊朗民眾公開鄙視掌權的伊斯蘭領袖(mullah),他們的垮台是「何時」而非「是否」的問題。當今世界,一場軍事失敗、暴行、隱晦或象徵性的舉動都能在社群媒體上迅速傳播,讓普丁、伊朗最高領袖哈米尼(Ayatollah Ali Khamenei)這樣的人無法睡個安穩覺。

專制沒有未來但也難以取代

然而,儘管俄羅斯和伊朗政權沒有真正的未來,卻也沒有明確且制度上可行的替代方案來取代它們,而這正是地緣政治的危險所在。畢竟,我們談論的可不是隨便哪個國家,俄羅斯是核武強權,而伊朗位於中東和中亞樞紐,離擁有核武僅一步之遙。

即使民主制度接棒,它也不會一夕之間出現在並沒有真正民主傳統的國家,接踵而至的往往是多年動盪。蘇聯解體後的1990年代,俄羅斯犯罪猖獗、經濟混亂改革管理不善,導致約7成俄羅斯人生活在貧困線甚至以下,而普丁正是從這樣功能失調的民主漩渦中登場。

諷刺的是1979年伊朗伊斯蘭革命政治過渡反而沒有那麼痛苦漫長,因為實踐民主從來都不是該國伊斯蘭領導人的目標,相反地,他們迅速以神權專制取代君主專制。但是他們摧毀伊朗社會甚深,恐導致一個「後神權時代」的伊朗無法治理,甚至將沿不同的民族和地理界線分崩離析。

暴政垮台不等於民主勝利

「民主必勝」的信念將隨俄羅斯、伊朗政府未來垮台時崛起,但也將迅速被打醒,並讓位給恐怖的政治真空,而且或許還有更激進的力量在伺機行動,像是極端民族主義者、伊斯蘭革命衛隊。暴政造成的破壞愈大,隨後的無政府狀態愈普遍。

世界因暴政終結而陷入混亂時,追求秩序是最重要的事情,知識份子和決策者對無政府狀態的恐懼將壓過對專制的恐懼。這並不難想像,只要想想普丁和伊斯蘭宗教領袖留下的爛攤子,要穩定一個支離破碎的國家和社會將是多麼困難。事實上專制衰落,恐怕只會使民主工作變得更加艱鉅

© Project Syndicate

註:本文之中文翻譯由Project Syndicate提供,再經《信傳媒》洪培英編輯校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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