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5月份偶爾在台中外埔的農田認識宥勝和他的太太慈惠,坦白說,這之前對於宥勝和他的作品可以說毫無概念,只是曾聽說他在幫農民賣米的故事。
一個多月後,一個星期六的晚上,我和宥勝在新店的IKEA餐廳見面,聊到9點多,他在談他的全球友善耕地協會的籌備情形,以及準備辦一場大型的造勢活動。讓我想到1989年我在準備1990年地球日活動時的往事,我以前也是在許多長輩、長官、朋友的支持下,辦了台灣第一場地球日活動,請到陳玉峯和陳玉霞夫婦的台灣之美為背景,由表演工作坊賴聲川當舞台監督,胡因夢、李立群來主持,表演的還有張雨生、潘美辰、潘越雲…等,讓地球日一下成為國內的報紙、電視頭版頭條,也成為國際媒體像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的重點新聞,名流演藝人士的參與,引發一場運動是非常重要的。除了居住正義,台灣太需要一場土地的革命,幫那些在泥土中看不見的微生物、蚯蚓發聲。
改變的機會
新冠肺炎大流行後,我深刻感受到在無差別的「清消」,直接造成與人類共生的微生物生態嚴重影響,也讓大眾心態聞「菌」變色,完全忘了人類與萬物共生的原則,這需要更大的公眾教育來翻轉重新認識微生物和人類的共生關係。而我在進行的「台灣小農種碳專案」,正是要靠土壤中的微生物來累積、回復土壤中應有的碳匯,同時解決全球氣候與糧食危機。如果宥勝能夠加入,這將是非常重要的傳播力量。然而藝人、公眾人物的外界誘惑大,很難定下心來做一件眾人之事。
沒想到第二天就傳出宥勝也被#MeToo 打到。我也不好問什麼,隔了一陣之後才問他:「你還好嗎?」宥勝立即回覆我,我們通了電話,宥勝稍微詳細說明了情況,因為媒體只有有限的報導,他也難掩沮喪、失落的語調。我也不知道能幫什麼或說什麼。
「如果現在你沒有什麼事,我在全台灣跑小農,就和我出去走走吧!也知道我真的在做什麼。」這3年來,我幾乎每隔一、兩週就要環島一次拜訪各地小農,有新的,也有舊的,剛好正準備下週去訪問台東鹿野356咖啡、阿山哥無毒小棧,花蓮玉里長良里、壽豐江玉寶和吉安米田共享合作社。接下來再去嘉義東石鰲鼓濕地的看天田,台南麻豆兩位文旦小農謝忠臬和詹明容。
我本來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到宥勝竟一口答應,於是我們就在8月初踏上了一週的「小農種碳之旅」。我一路開車,在車上討論他對於土地、農業、環境的問題,正也正好讓我可以了解一般人對於減碳、有機、農產品的真實想法,以及期望目標。
寧可誠實受罰
我一再和宥勝說明,自我1987年以「馬肉冒充牛肉」的調查採訪得到金鼎獎的新聞公共服務獎,到ISO 9000/ISO 14000國際標準和全球採購,後來與英國食品鑑識實驗室,參與國際食品犯罪偵防工作,任何管理都必須「真實」、「溯源」,供應鏈的誠實,才能有信用、商譽,這是正本清源,解決環境、品質、農業、食安的管理問題。以及為什麼我和義美公司總經理高志明都認為在精密的檢測儀器下,台灣若要真的做到農藥「零檢出」幾乎是不可能的,如果過度強調「零檢出」反而淪入自欺欺人的困境。
或許這也影響到宥勝後來在 #MeToo訴訟上的態度,他原來可以不說實話,輕鬆帶過,就像其他某些被告利用法律的漏洞和當事人的難堪,迴避了司法的懲戒;宥勝寧可選擇誠實面對7年前的年少輕狂釀錯,面對自己、家人,和受害者的救贖。我相信經過這次的事件,可以讓宥勝能夠成長,因為據我所知,他一生算是順遂,對一般人而言是人生勝利組,年紀剛過40風華正茂,遇此一不小的打擊,恰可以重新檢視過去,邁向未來。
走訪各地的小農,讓宥勝比較能夠了解小農面臨的各種困境,唯有更深刻了解小農的生活、生產、生態,我們才知道該如何可以循循善誘,幫助他們面對消費者,有更多的話語權和市場的議價權,
農產品的產銷長期是是複雜的系統問題,要解開這樣的「多元多次聯立方程式」,我選擇的是一條最漫長,實實在在建立農民信心與信用的路,從全球面臨的「氣候變遷」議題切入,幫助最無助的小農去達成「國際減碳認證」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取得國際碳權和永續發展目標(SDGs)的量化認證,今天就算大企業也未必得到,而300小農像是第一批搶灘的陸戰隊登錄在國際減碳認證平台上,即使絕大多數人還不了解,但是我們知行合一,按國際標準實實在在去做,就能得到一定的成果,而且碳權與農地、農民、農產品結合,成為環境安全、農業安全、糧食安全、食品安全的第一道防線。
不久,宥勝籌備多時的「全球友善耕地永續環境推廣協會」成立大會,我也去了,因為 #MeToo事件,他們很低調,等風頭過了再看如何運作。而宥勝的司法問題還在悶燒著,接下來他被檢察官約談,竟以「強制猥褻罪」起訴,有些律師也認為這起訴太重,沒有給當事人改過向善的機會。我在想,是不是我的「誠實說」害了他,因為在沒有證人、證據下,事過境遷,當事人只要一口咬定「查無此事」,任何人都難以起訴、定罪。只因為宥勝的誠實,就成了司法回應當下輿論的祭品。今年1月9日法院第一次開庭,審判長傾向讓宥勝與當事人和解,但是當事人並沒有告宥勝,而是檢察官主動起訴宥勝,如果和解了,宥勝至少在刑事上就緩很多了。
下一站:全球土壤醫生
經過半年多的認識,和訪問小農種碳旅程的相處和考察,我相信宥勝和去年6月前有了翻天地覆的改變,包括他與家人的關係。有一次我從台中清水接了宥勝,往南部走,去訪問小農,半途他太太慈惠打電話給他,說明身體不舒服要去醫院,宥勝二話不說,請我回頭,同時請他熟識的優步司機去接他太太到沙鹿童綜合醫院,我也火速送他去沙鹿,然後再自己一人南下。我想宥勝是徹底懺悔自己過去的背叛與對別人的傷害。
每個人都可能犯錯,也都可以一錯再錯,即使是團體,社會,國家,甚至人類的觀念,我們的教育教我們崇拜100分的聖人、完人,所以公眾人物或藝人會刻意「人物設定」,一旦「人設崩塌」就萬劫不復,所以公眾人物會不惜一切去維護100分的「完美人設」,也有對手也會去毀謗他/她的人設,本身就是一個極大的博奕,只要表裡不一被揭開了,就是一次毀滅性的災難。
小農種碳去年在花蓮玉里長良里有了美好的開始,宥勝也和我去過長良里,訪問當地小農,大家也都認識他,一起聊天,談願景;我試著問宥勝,能不能在1月27日去長良里幫忙「蘿蔔節和小農種碳」的活動,也順便帶太太、女兒、兒子參加這個親子活動,體驗自然的富饒。
宥勝爽快的答應了,而且也在積極籌備「全球友善耕地協會」的資料,設立網站,這是他以新的宥勝再面對社會的機會,我也邀請他和協會共同成為小農種碳專案倡議團體,同時也加入聯合國的「全球土壤醫生計畫」,一起成為台灣的倡議團體,從農民與農民的對話開始,啟動2024的復育全球耕地新一階段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