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段詩潔
無論是紡織或鞋類，台商在全球代工的驚人能量，早已有目共睹，許多知名國際品牌的背後都看得見台商的影子。但鮮為人知的是，女士手上拎著的法國知名品牌LONGCHAMP時髦包款，或是男士們彰顯身分的TUMI帥氣包款，又或是老少咸宜的KIPLING休閒包、NIKE（耐吉）背包，不少都是出自台商之手。
因為不懂 才能做到最好
近期隨著威宏─KY回台掛牌，背後的廣德集團也浮上台面。這個神祕又低調的集團，總部位於大陸東莞，旗下囊括20個子公司，擁有1萬5千名員工，1年營收達2百億元台幣，1年生產的大大小小包袋超過上千萬個，是全球前3大包袋製造商。這個集團更是耐吉重要的供應鏈成員之一，來自耐吉的年營收超過30億台幣。
廣德集團董事長洪永裕早年在大貿易商工作，還不到30歲就進了鞋材王國南良集團，曾在南良做了20年執行長，如今自己也打下一片江山。廣德集團旗下子公司繁多，材料事業中，有生產布料及染整的曜良等公司；成品事業有生產運動功能性包、高爾夫球袋的廣上、潛水衣的南陽橡膠、精品皮包的宏盛、運動裝備類的威保等公司；通路事業則是已經拿下耐吉大中華區設備類代理。
以往布商從台北大稻埕起家，講究的是關係，要跑攤喝酒談生意，走的是「武市」。自嘲「喝一杯酒就醉」的洪永裕，只能走講究價格、服務與品質的「文市」，但耐吉就信這一套。「很少工廠認識我，因為我不博感情，也不去大酒家。我在乎的是這塊布有沒有毒？有沒有經過安全測試？我不是找工廠，而是先送去給耐吉認證。」成大外文系畢業的洪永裕打造了一種新的生意模式，跳過了工廠與貿易商，直接與品牌大廠對話，取得先機。
洪永裕的經營哲學，更是令人耳目一新。「我對自己公司的產品都不是很熟。很多人以為我做包包，一定很懂，其實我不懂。我是政務官，只負責策略，做包包只要請得起人，就有人會幫你做。」
很多人做袋子做了20年，他們想不通居然會輸給洪永裕這個不懂袋子的人。洪永裕笑說，「很多產業，做得起來是因為我們不懂。」關鍵就在於，一個樣本丟到生產線，有經驗的老師傅，都是看看訂單，就大概知道怎麼定案；但洪永裕因為不懂，必須在那些對老師傅來說很簡單的事情上下苦工，必須打版，用電腦計量，要打孔、做記號，必須把每個工段寫詳細、畫清楚，這些都是老師傅不願意做的。「在這種磨練之下，長期我們自然會贏，很多老工廠就輸在這裡。」
他認為，產業競爭的關鍵就在於「依菜單行事」（follow menu）。國外買家要求的是：價格比人家好、交期比人家快、品質比人家好，「以前3樣有1樣就可以，現在3樣都要有，耐吉可以忍耐你任何1張訂單出問題嗎？」少掉一個環節，都有可能招來「滅門之禍」。
有的公司掛掉一個人，戰力就垮了，有的公司走了10個人，戰力還是一樣。「當年併購宏盛至今，我只在宏盛的工廠待過4個小時，因為我不是重要的角色。千萬不能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那樣公司就完了。」他的手機一整天都不會響，也沒有公司的人會找他。「我十幾年前就已經脫離苦海，但管策略是很辛苦的。」以前他在上班的時候，老闆問每個部門主管，今年可以成長多少？大家會說5%、10%；只有他會說，可以成長50%，可以成長100%。「因為今天一定要做明天的事情，跟明天有關係的事情就是我的事，跟今天有關係的事情都是別人的事。」
追求品質 差1釐都不行
洪永裕喜歡收購公司，更喜歡「救」公司，如今廣德集團旗下所有公司幾乎都是進了加護病房再被他救出來的。怎麼救？他分析，最重要當然是財務問題，平常就要經營銀行關係，例如借1百萬元做5百萬元的生意，有5百萬元的應收帳款，這就是銀行語言。接著就是找你也許不認識，但業界有名的人，要跟他建立結婚的關係，而非員工的關係。最後就是組織，人要能夠各安其位。
這次威宏─KY回台掛牌，就是廣德集團旗下的宏盛與威保兩家公司。宏盛主要生產精品包包，約貢獻大客戶LONGCHAMP 、TUMI、KIPLING亞洲區一半的產量。洪永裕就說，今天一整排包包，你怎麼挑一定會挑到宏盛做的包包，關鍵就在工藝。
目前宏盛生產基地分別在江蘇淮安以及廣東東莞，擁有近5千位員工，走少量多樣生產，1個月生產的包款就多達3千種款式。負責宏盛營運的主管說，每天的溫度和溼度都不一樣，工廠開工第1件事就是要試做，才知道特性去補強。最複雜的包款達100多道工序，「1個行李箱差半吋都沒關係；1個真皮女包差1公釐都不行，1針歪掉皮包就報廢了。」
LONGCHAMP在法國也有廠，宏盛認為有些包款他們做得比法國更好。「因為大陸工資便宜，像包包車縫好之後的塗邊，我們是手工上膠來回7道工序，法國因為人工貴，是用噴的，觸感當然有差。」一回法國技師來東莞看完，馬上打電話回去罵人。
不作航空母艦 要作連環船
至於威保的產品很特別，是洪永裕口中「小貨色裡面的大貨色」，就像辣椒，不是買菜的主力，但又是必需品。威保生產各式專業運動護具，以及美式足球手套、棒球手套等，是全球最大裝備類產品供應商，今年歐洲杯賽事中C羅、內馬爾等足球明星腳上的護脛，都來自威保。耐吉的護具及手套有七成由威保供應，威保一半的營收來自耐吉。
威保的生產基地位於江西興國及廣東東莞，2千7百名員工1個月約產出60萬雙手套及60萬個護具。威保也為耐吉在東莞設立研發中心，由美國研發團隊直接進駐，導入技術，共同研發未來3到5年的新產品；今年奧運短跑健將身上貼了許多耐吉的導風片，就是從這裡研發出來的。
威宏近幾年的營收與獲利成長力道不小，但今年在威保遷廠影響部分訂單以及奧運年後清庫存的影響，再加計掛牌時股本擴充，預期今年獲利不如去年，明年兩大子公司則都有在海外擴廠的計畫。
從材料到製造、再攻下通路版圖，洪永裕認為廣德集團的核心競爭力就是「不容易死」；「今天有10個產品，每個產品都很獨立，要去打人家是火力全開；受到撞擊只是10個中的1個。」他不作航空母艦，而是連環船，可以逃生，還可以反攻，不像航空母艦一個飛彈來了就完了。這次威宏回台掛牌，揭開了廣德集團的神祕面紗，也讓我們見識了洪永裕不一樣的經營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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