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任過連戰主席辦公室顧問、吳伯雄主席辦公室主任的前圓山大飯店董事長李建榮在新書《百年大黨,十年風雲》中直言,此時的國民黨無疑是自遷台以來最羸弱悲慘的時期,而國民黨的未來之路,不僅攸關台灣,也攸關兩岸關係的進程發展。唯有做到團結全黨甚至整合泛藍的力量,打贏2018年九合一地方選舉,收復地方版圖,才有機會重新執政。
撰文=李建榮
馬英九在2008及2012連續兩場大選勝利,兩岸議題的被信任及加分,是謝長廷、蔡英文落敗的關鍵因素。捲土重來的蔡英文,在兩岸議題上準備充分,她以維持現狀,宣示遵守中華民國憲法及兩岸人民關係條例,其實就是拿香跟拜,讓國民黨的兩岸政策與民進黨無太大差距,鬆動非傳統支持者的恐懼,讓廣大受益的觀光旅遊業者沒有意識到變天後可能的生計衝擊。她成功讓中間選民、甚至中產階級不擔心民進黨過去反中鎖國的顧忌,區隔蔡英文與陳水扁、李登輝的政治差距,形塑蔡的非典型民進黨領導人物。再加上,民進黨、台聯黨、首次參選的時代力量連手指控馬政府的兩岸政策紅利只為少數人分享。這樣的情勢發展,國民黨的朱立倫不僅未承續到過去兩次大選的兩岸加分,甚至11月初馬英九與中國大陸國家主席習近平在新加坡歷史性的會晤,也並未拉近朱立倫與蔡英文的民調差距。
此一看好民進黨蔡英文將當選的趨勢下,過去選前大企業家支持國民黨候選人的動員不復見,大陸方面刻意保持中立態度,以免說「幫倒忙」。而美國與日本因為在南海、釣魚台議題與中共有戰略矛盾,因此美、日希望台灣新領導人能與其結盟對抗日益崛起的大陸政權,這是有利民進黨的國際關係。
推延處理錯誤議題,埋下諸多不利國民黨因素
選舉落敗,反求諸己。國民黨的總統大選檢討報告也觸及到「黨內矛盾不團結,導致支持者失望」,這的確是重中之重,因為從選票分析,蔡英文及民進黨選票成長有限,國民黨失去的主要還是泛藍的團結( 親民黨的宋楚瑜堅持參選到底,拿了157萬多票),還有傳統支持者因為「懲馬」的拒投,總投票率降低,有的選擇分裂投票,只給黨提名立委支持,但總統選票棄投或是改投宋楚瑜。馬王、朱洪的黨內紛爭,讓國民黨支持者分裂、失望。總統提名人選一波再折,讓國民黨堅定支持者認為國民黨內的男人及領導「怯戰」,這是同情洪秀柱再起的最大黨內聲音與支持力量。黨內換柱事件,給輿論批評國民黨的民主價值受損,不分區立委名單也被批評向派系妥協,而副總統提名人選前的軍宅案渲染多時,處理推延,這些都是不利國民黨的選情。
選後靜觀第十四任總統副總統及第九屆立法委員選舉,所有不利國民黨的因素幾乎總集合,國民黨不敗也難。和2008那年的選舉相比較,有利與不利因素幾乎完全翻轉。第一,在泛藍的團結上,2008年國親新三黨大團結,泛藍選民選票大團結,沒有後顧之憂,形塑一股作氣,非要拿回政權的戰鬥意志。
反觀,2016全黨上下充斥失敗主義,不看好總統選舉,執政沒有取得優勢,當年泛藍大團結,立委席次也完全整合,但這次只與新黨維持合作,與親民黨則分道揚鑣,讓宋楚瑜拿下近13%選票,朱立倫與宋楚瑜相加起來的選票也只有45%,沒有過半,反而蔡英文一舉過半拿下56%,及六十幾席立委,給予蔡英文有利的民意基礎,甚至在立法院予取予求。第二,中國大陸歷經李登輝後期與陳水扁執政八年,九二共識受到破壞,兩岸陷入危機,因此在政治立場上也表態支持台商返鄉投票。對兩岸政策有期待改變,這是有利國民黨的選情。但16年這種期待完全落空,318太陽花學潮之後,馬政府的兩岸政策沒有成為影響選戰的正面關鍵因素,這是因為蔡英文採取了冷策略,並取得美、日的支持,讓兩岸議題未能成為選民關注的選戰焦點。第三,08年的選戰,陳水扁及多位在朝官員的貪腐事件,成為謝長廷的選戰包袱,紅衫軍十月圍城事件後變天思想濃厚。
反觀16年的選舉,馬政權雖然清廉許多,但是被打擊形塑為「無能」,包括在立法院的多數總被民進黨的少數牽制,重大立法觸礁,這也是「馬王政爭」的政治背景,這些都嚴重影響了國民黨傳統支持者的支持力道,反馬也成黨內的一股「流行」,當政績無法開拓選票,那也成包袱,這也是在野黨無執政包袱的有利處,這也讓民進黨提出鮮明的「國民黨不倒,台灣不會好」的政治口號在選前啟了發酵力量。
蔡英文拉攏親民黨,成功吸收反馬力量
水能載舟,也能覆舟。國民黨前主席吳伯雄在黨內領軍拿下立法院超過三分之二席次時說,沒有一黨獨大,只有人民最大,人民可讓一個政黨變大,也可以變小。他甚至於2008年5月登上中山陵時曾題下「天下為公 人民最大」的八個字,這話在八年中間得到驗證。以民進黨及國民黨在2008年及2016年的兩場選舉,就可以知道人民的力量。尤其黨內團結與否,攸關選戰氣勢。八年的在野,民進黨內的派系之爭可以先止住,相忍為了勝選拿回政權,激進的台獨勢力可以忍住不讓蔡英文有後顧之憂。再加上宋楚瑜堅持參選到底,旗幟鮮明的反馬,不僅吸收了傳統反馬迷的力量,讓親民黨在立法院得以成立黨團,在政治結盟上,在這場選戰中當然也成為民進黨的側翼。
而蔡英文上任後,從想派任宋楚瑜為海基會董事長,到委派宋楚瑜擔任蔡英文領袖代表出席秘魯的APEC非正式領袖會議,並在出發前兩天獲聘為總統府資政,蔡、宋從選前到選後的友善互動,足以說明馬英九與朱立倫兩位黨主席沒有維持好與親民黨過去的政治結盟關係,也是種下選戰敗因之一,當然這也與宋楚瑜個人的政治選擇與個性有關。
網路戰總是挨打,多次敗選重複檢討卻無法改變
現在國民黨正遭逢行政院底下臨時機關「不當黨產處理委員會」排山倒海般的凌遲,曾經擔任陳水扁辯護律師、也參選過民進黨台北市長提名初選、民進黨不分區立委的顧立雄主持這個「大計」,日復一日的媒體報導進度,儼然也成為民進黨平日的選舉手段,國民黨黨產議題沒選舉時也成「提款機」。在銀行存款遭凍結的情況下,以及黨產會決議將國民黨最後的兩隻金雞母中投及欣裕台收歸國有,並將國民黨中央黨部辦公大樓形同「抄家」收歸國有,雖然這將有漫長的法律訴訟纏鬥將進行,國民黨財源幾乎彈盡援絕,加上國會的政治席次有限,無法抵擋民進黨在立法院多數強勢的予取予求,此時的國民黨當然是遷台以來最羸弱、最悲慘的一段。國民黨能否走出谷底,重現藍天,一方面要看國民黨的改革理想能否得到人民認同。
所謂得不到年輕人的認同、青年沒有出頭機會、網路戰總是挨打,這是多年敗選的重複檢討。但幾經檢討,有作為?有改變?跌入谷底的國民黨改革能否真的務實虛心檢討,改頭換面,端出新的形象給支持者一個交代,2017年五月前後,國民黨能否選出一位強而有力、整合包容及開創能耐的新主席,在第二十次全國黨員代表大會上公開宣示,振衰起敝,力挽狂瀾,帶領國民黨在2018年的九合一地方選舉殺出血路,這當然是一個觀察重點。
未來即將產生的這位黨主席,是要爭取帶職參選2020總統大選,還是像2007年的吳伯雄做「king maker」(造王者),專心改革黨務,凝聚大團結,無私輔選總統候選人,這也是可能發展。另一方面也要看民進黨的執政能耐,蔡英文上任半年,民調大幅滑落,各主要媒體的民調都顯示對其不滿意度已經超越五成以上,民進黨對國民黨採取幾近鬥爭清算的狠勁手法,也激起不少選民反感。或許民進黨當局認為採取擊潰國民黨黨產的作法,可以凝聚泛綠選民的高度認同支持,再者也讓國民黨在選舉時失去黨產挹注,將有利民進黨永續執政。這個說法有相當的可信度,「在國民黨退出媒體經營後,再把國民黨金脈斬斷,沒有錢了國民黨就不會選舉,這等於把國民黨兩條腿都打斷」,一位政治觀察家這麼分析民進黨的策略。國民黨雖在黨產議題一路挨打,但蔡英文與民進黨若鐵了心要清算殲滅國民黨到底,不在乎執政成效也可輕易贏得任何選舉,這個如意算盤如被識破,民心不排除會像鐘擺一樣,擺回政黨政治需要制衡的可能,這是蔡英文及民進黨執政當局在處理國民黨黨產的力度,要拿捏思量的地方。
失去媒體與黨產這兩條腿,對國民黨說不定反是正數,少了傳統倚賴,反而下定決心獲得新生。但若國民黨仍不爭氣,上層仍私心自用,團而不結,那就被民進黨吃定,一蹶不振,永難翻身。
內容來源 =《百年大黨,十年風雲:由盛而衰的國民黨還能再一次絕處逢生嗎?》由天下文化出版授權轉載。原文標題「政黨三度輪替 八年河東八年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