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為：
楊頌，倫敦商學院（LBS）管理暨營運學副教授；
張湖月，香港大學法學教授，她是該校中國法研究中心總監，著有《中國反壟斷例外論》。
前情提要：
中國「清零政策」導致民怨四起，中國國務院聯防聯控機制29日召開記者會，並未宣布改變防疫方針。
國家衛健委發言人米鋒堅持繼續落實「第九版防控方案和二十條優化措施」，但也表示「要快封快解、應解盡解，減少因疫情給群眾帶來的不便」。
國家疾控局監督一司司長程有全承認長期封控使民眾生活困難、心情焦慮，不過民眾示威不是針對防疫本身，而是「一刀切」的作法，未來將加強高低風險區劃分標準。
中國新疆住宅大樓發生致命惡火，許多人將之歸咎於封城政策。之後中國民眾群起上街抗議，要求終止嚴格的防疫管制措施。其實示威爆發前，已有跡象顯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準備放鬆代價高昂的清零政策，不過確切時間表並未公布。然而這個過程，恐怕會比許多人想像中還要更複雜。
中國要放棄清零，顯然會導致必須管理的公衛風險，尤其是考慮到長者的疫苗接種率仍相當低。而另一項比較少人注意到的問題，在於放棄清零這個過程的執行挑戰。
設置「健康特區」實驗放寬防疫成效
中國從香港身上學到慘痛經驗，人口稠密區爆發感染時，醫療資源需求會瞬間暴增，以致公衛系統癱瘓。如果政府無法找到方法迅速回應這個需求，死亡數將飆升，尤其是年長者的死亡數。
醫療需求暴增的隱憂，讓大部分國家選擇漸進取消防疫管制措施。對高度中央集權的中國而言，他具備逐漸開放的優勢，這不僅是時間上的漸進，也是地理上的漸進。
中國過去40年的經濟改革開放是很好的一課。中國並未一口氣立刻向外界開放他整個市場，而是先把4個城市定為「經濟特區」，然後再開放另外14個沿海城市，接著逐漸將這個如今證明是成功的模式應用至其他地方。
從執行角度來看，漸進開放具備幾項明顯優點，例如中央政府能控制並管理與市場改革有關的風險。此外，中國還能透過進行實驗、累積經驗、蒐集數據建立民眾信心，指引改革擴張，並動員全國有才能的人支持相關計畫。
中國能在放棄清零上採取類似措施，在高風險但資源充足的城市設置「健康特區」，例如最近又爆發新一波疫情的廣州。「健康特區」城市內部可放寬防疫措施，但限制其居民移動到其他城市和區域。
先鬆綁的地方先爆發疫情
中國政府能在那些放鬆防疫的管制區域蒐集相關影響數據，再廣泛推行至其他地方。就算有「健康特區」真的因此爆發公衛危機，其規模也有限，比較容易滿足民眾對醫療資源和人員的需求，而且其他仍受嚴格封控城市的資源能拿來援助這些區域。
中國已有上述資源彙整經驗：今（2022）年稍早上海封城期間，來自15省的3.8萬名醫療人員便前往上海支援疫情高峰。不過在放棄清零的過程中，資源彙整必須以更大規模的方式組織，並在事前謹慎計畫。
直觀而言，資源應該在區域層級（subnational level）彙整，讓資源過剩的鄰近區域支援缺乏資源的地方。如此一來，能相對縮短資源移動距離，加快運輸速度並降低成本。
但這種方法也有明顯的限制：由於鄰近區域之間通常經濟往來密切，「健康特區」附近的城市顯然就是下一波放鬆管制的對象。一旦如此，這些城市也將面臨病例數和醫療需求上升的狀況。此時，如果它們的醫療資源已經先送去「健康特區」，它們自己將面臨醫療資源和人員短缺危機。
考慮到這點，國家級系統應該輔助區域資源彙整，讓資源能在開放階段不同的地方之間跨區運輸。
模仿「漸進式」經濟改革開放
大規模調度需要中央及地方政府在各方面進行事前準備和協調作業。地方政府必須把「可供使用」的醫療資源分出來，確保就算把它們投入資源彙整系統，也不會導致自身地方服務品質顯著下降。而中央政府必須設計標準作業程序，確保不同區域的資源能無縫合作。
同時，中央政府能建立一個或多個「中央分配中心」統整要運到區域中心的資源。中央也能組織一支「特殊醫療人員」團隊，專門根據需求派去「健康特區」。幸運的是，中國高度中央集權的政治制度有利執行這麼大規模且複雜的任務。
儘管中國爆發社會動亂，放棄清零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達成。猶如當年經濟改革開放，中國比較可能採漸進和管制模式脫離清零，然而中國領導人如今必須比40年前更快推動這件事。只要謹慎規劃執行策略，他們很有機會成功。
註：本文是由《信傳媒》洪培英編譯。
本文特別感謝元大證券投資信託股份有限公司冠名贊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