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媒體焦躁地等待普丁出面說明瓦格納領導人普里格津的墜機事件,經過24小時,在昨天俄羅斯時間晚上約莫7點,普丁藉會見自封頓涅茲克人民共和國(DPR)領導人的丹尼斯·普希林(Denis Pushilin)時,用過去式的語句說到普里格津。縱使普里格津的第二架私人飛機在8月23日降落在莫斯科近郊的奧斯塔夫耶沃(Ostafyevo)機場,8月24日則從伏努科沃(Vnukovo)機場起飛,就在普丁說話前一小時,剛抵達亞塞拜然首都巴庫(Baku)的國際機場。
用過去式談起普里格津的普丁試圖表明他已經死了:「確實,如果那裡有(墜毀的飛機),而且初步資料似乎呈現有瓦格納公司的員工,我想指出的是,這些人為我們共同的事業做出重大貢獻,他們在烏克蘭與新納粹政權作戰, 我們會記得這一點。」
然後,普丁提到自20世紀90年代初就認識普里格津,覺得他是一個命運多舛但才華橫溢的人,雖然在人生中犯下嚴重錯誤,卻也取得理想結果,「不但為了我,也為一個共同的原因。」
這樣平淡敘述的語氣,可以掩蓋他因為普里格津在兩個月前叛變,必除之而後快的憤恨嗎?俄羅斯官方釋出墜機涉及「機械問題」,無論這個機械問題來自缺乏維護或機身炸出一個洞讓飛行困難,都很難讓人相信這不是一次宏偉的報復──畢竟墜機充滿華麗的閃光和爆炸的烈焰。
走不出俄羅斯的普丁
不管歷史學家或傳說是否將陳述墜機這個充滿迷惑的故事, 或者電影、書籍、還有陰謀論者將極力證明他們其實在剛果的叢林中戰鬥,而且倖存下來,當下此刻,單單看到粉碎和焚毀的機身,很難不去想像,普丁如何對待他在烏克蘭戰爭裡最激進的支持者。
普里格津和烏特金都曾被授予英雄勳章,俄羅斯和白俄羅斯兩國的總統都向他們承諾安全保證。更不用提,在烏克蘭戰場建立「蘇羅維金防線」的蘇羅維金(Sergei Surovikin)將軍因被懷疑是普里格津的最高軍事支持者,在叛變後立即被拘留和審訊,而且在飛機失事同一天,被正式解除空軍司令的職務。
俄烏戰爭的歷史,已成為普丁如何殺害忠誠戰士的傳奇故事。普丁政權的暴力與權力得益於,在意識形態上與其契合的極端民族主義者,以及在利益上與其謀和的俄羅斯精英。當普丁用如此赤裸的手段謀殺瓦格納領導人,上述兩個群體對普丁的支持難道不會動搖,就算他們不會很快採取反對行動,潛在動機可能無法壓抑。
因為對烏克蘭開戰,普丁被控犯有戰爭罪,遭國際法庭通緝,越來越無法代表俄羅斯走進世界。普丁缺席去年11月在印尼召開的二十大工業國(G20)會議,也缺席這幾天在南非約翰尼斯堡的金磚五國峰會。只在最後一天,用簡短影片恭賀新加入的六國成員,包括埃及、伊朗、阿根廷、依索匹亞、沙烏地阿拉伯和阿拉伯聯合大公國。
本來預計8月底出訪伊斯坦堡,也改成9月4日在俄羅斯境內的索契(Sochi)與土耳其總統艾爾段會面。這次金磚國家峰會,我們也看到另一位威權統治者的缺乏安全感。習近平在進入會場時,因隨扈行走落後被擋在門外,他進到門內發現隨扈沒跟上,臉上和肢體都顯現出極度的不安。
積極進行國際遊說的澤倫斯基
相反地,澤倫斯基自從去年12月21日在戰爭期間第一次出訪華盛頓後,返程順道去了波蘭。接著,在今年2月去了英、法。5月到芬蘭、荷蘭、義大利、梵蒂岡、德國,在G7於廣島召開前夕訪問沙烏地阿拉伯,然後在會議期間到了日本。
7月上旬去保加利亞、捷克、斯洛伐克;尤其到土耳其拜訪後,利用專機帶回幾位被俄羅斯託管在土耳其的亞述國民衛隊軍官,讓烏克蘭人士氣大振。然後在7月11-12日北約在立陶宛威爾紐斯召開年度會議時,參與會外會。
本月從19到21日三天,為了催促訓練烏克蘭飛行員的「F-16訓練聯盟」積極啟動,造訪了瑞典、荷蘭、丹麥和希臘,不但得到荷蘭、丹麥承諾轉移 F-16 戰機,也成功遊說本來不在11國「F-16訓練聯盟」的希臘加入。
美國看到歐洲國家對訓練F-16 的積極參與,輸人不輸陣,本來堅持F-16飛行訓練只在歐洲進行,臨時改口從9月開始,也將提供烏克蘭飛行員F-16的培訓。這是澤倫斯基用行動,讓美國改變決策的一個實例。
現在,世上其他國家的領導者恐怕極少有澤倫斯基展演的親和魅力。他可以在國內便利店跟民眾一起排隊購物或買咖啡,隨性站在民眾身邊讓人自拍。從7月29日他前往頓涅茲克拜訪特種部隊,行程暫停在加油站與民眾互動的影片,可以知道他身處烏克蘭國內的安然神態。
戰爭不是電影
由於太有親和魅力,我們常看到澤倫斯基到訪的國家,不管領導人、民意代表或一般民眾,看到澤倫斯基會自然流露出歡喜的表情。因為人氣太強,當他8月21日與丹麥總理佛瑞德里克森(Mette Frederiksen)坐進F-16機艙合影,隨後丹麥宣布將轉贈19架F-16戰鬥機給烏克蘭,便發生一段插曲。
丹麥導演拉斯·馮·提爾(Lars von Trier)在他的IG批評,自家總理像「陷入戀愛的女人」,在可怕的殺人機器F-16駕駛艙裡,還可以擺出笑容,接著用斗大的英文寫:「俄羅斯人的生命也是命」。
馮·提爾的論述,引起烏克蘭國家安全與國防事務委員會首長達尼洛夫(Oleksiy Danilov)在推特回應,他請馮·提爾想像,自己的城市每天受到俄羅斯導彈襲擊,父親或母親被殺,孫子被驅逐到俄羅斯,妻子被俄羅斯掠奪者強姦,家園被燒毀,感覺如何?
達尼洛夫寫道:「烏克蘭並不像電影中那樣生活在『抽象』中,而是生活在俄羅斯發動戰爭的『殘酷現實』裡。 每一個活著的俄羅斯恐怖分子背後都有一個死去的烏克蘭人。」
馮·提爾本來就有高談闊論、胡亂放砲的習慣,先不論他是因為維護俄羅斯才講出「俄羅斯人的生命也是命」,還是覺得澤倫斯基把他的總理迷去而在生悶氣,丹麥人感受的澤倫斯基魅力,因為這個爭論更被凸顯了。
交戰國領導人的親和和整合能力,尤其在國際場域,可能左右戰爭的最後結果嗎?如果可能,看到澤倫斯基的人氣一直在上升,普丁不斷在下跌,是否提供我們對戰情預期更進一步的認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