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政策是美國社會深層力量的展現   台灣需要建構新的外交羅盤

政治

2022年2月發生至今的俄烏戰爭,讓歐洲與印太的戰略環境產生緊密連結,如何防止今日烏克蘭變成明日台灣成為戰略思量的重點。之後的發展更導致中、俄、伊朗、北韓結合成為緊密的極權主義核心,有意破壞,甚至取代主導冷戰後世界發展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極權VS.自由」的集團價值對壘,成為當地緣戰略世局的主旋律。

川普輕價值、重交易性傾向,讓對手跟盟友都迷惑

而在10月底與11月初在日本與美國的選舉,也產生一個與過去相對不同的美日政治領導。川普再度回鍋擔任總統,其輕價值,重交易性的外交傾向,讓美國戰略對手與同盟都同樣感到迷惑。日本也出現少數政府執政的情形,過去在安倍時代有明顯執政中心而提供的穩定領導,在未來可能都不復見。

但另一方面,中國經濟的持續衰落也給中國內部帶來巨大壓力,在習近平的極權更甚於過去領導者的統治下,不僅施政行為變得更難預期,整個社會也猶如巨大的壓力鍋,使中國對外作為的可預測性變得更不易見。加上習近平不顧客觀環境執意推動其統一/併吞台灣的進程,但在失去經濟工具及其他軟實力的加持下,使得習近平更倚靠銳實力的認知作戰與硬實力的軍事恐嚇,這也使得台海情勢變得日益緊張。

雖然台海戰爭還不至於馬上發生,也非一定會發生,但台海發生軍事衝突的機率確是直線升高,甚至不少分析家認為在2032前出現台海衝突的可能性極大。

雖然都是川普上台,但蔡賴面對的國際情勢大不同

這些發展與八年前蔡政府上台時的情形有巨大差異。雖然同樣是川普執政,但八年後的國際情勢與美日政局卻與八年前非常不同,同樣的,民主世界對中國的戰略共識也與八年前呈現巨大差異。這些變化意味著八年前指導台灣外交戰略的羅盤,可能會無法適用於今天的狀況。極權軸心對自由主義秩序的挑戰與美國的自我盤整,影響今天的國際局勢。

隨著俄烏戰爭發展而逐漸成形的中俄伊朝四國極權軸心,雖然利益的優先順序不一,但都有意要顛覆後冷戰時代占主導地位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更精確來說,從2021年以來,中國陸續發佈全球安全倡議(GSI)、全球發展倡議(GDI)、全球文明倡議(GCI),提出其對抗自由主義秩序的政治、經濟與社會價值的看法,顯示中國不僅有意在印太區域挑戰美國的主導地位,還提出一個反對民主人權,不接受自由、開放與多元為普世價值的另類國際秩序。顯示中國/習近平要的不僅是地緣戰略競爭,還有一取代既有以自由主義為主的價值體系。

八年前指導台灣外交戰略的羅盤已不適用

如果中國有意改變既有後冷戰的國際秩序並創建新的價值體系,俄羅斯則是希望能回復到蘇聯解體前的國際秩序。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在於普丁不接受烏克蘭是獨立的事實,也暗示普丁不接受波海三國、以及黑海沿岸不屬於俄羅斯的現況。普丁拒絕川普特使提出之烏克蘭和平計畫的理由就是,普丁認為要談的不是烏克蘭,因為不認為烏克蘭有權獨立,普丁要談的是歐洲與世界的未來。

這個要求顯示普丁發動對烏克蘭戰爭的主因並不是所謂擔心北約東擴,而是要將歐洲在後冷戰的秩序改回到前蘇聯時期的階段。

九一一事件之後的發展,使伊朗快速在中東地區提升影響力,也建立了什葉派新月地帶的戰略優勢,不僅可以攻擊以色列,更能迫使遜尼派穆斯林俯首稱臣,一雪幾百年來與遜尼派爭鬥屈居下風的屈辱歷史,伊朗希望可以進一步鞏固這個局面。北韓則是想利用這個局勢讓北韓可以正常擁核,並且讓自己成為主導韓半島中俄朝北三角的主角,而不是個處處拜求中俄協助北韓的配角。

俄烏戰爭讓俄中伊朝四國成為極權軸心

這四國雖然共享對美國的不滿,但彼此卻有著不完全合拍的戰略立場。俄羅斯希望回復冷戰時代蘇聯的地位與影響力,但這與中國有意建構新的國際秩序存在本質差異。北韓固然成功吸引俄羅斯使其為韓半島重要的安全因素,但也被普丁順勢要求北韓派軍支援,且讓中國很不開心。這顯示這四國聯盟並非完美無缺,彼此依舊有一定程度的不信任感。而中國自身經濟問題日益嚴峻的現實,也開始會對其主張採取相對被動與退卻的立場。

川普連任後所繼承的,正是接手這樣麻煩的議題。但偏偏此時美國國力在經歷後冷戰時代長時間的消耗後,面臨急需大幅盤整的需要。川普那看似孤立主義,強調美國第一的言論,其反映的正是這個考量。

與其指控川普是孤立主義者(雖然他所發表的言論與孤立主義的主張很類似),我們更需要去理解是什麼力量持續在支持川普的主張。因為這種主張不為外交菁英所共享,但卻在社會上持續存在,這表示即便川普沒當選,這股力量會持續發生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拜登政府上台後,其對中經濟政策的考慮還是與川普政府高度雷同。美國對中關稅戰在持續,還以小院高牆的方式發動對中科技戰。拜登也沒有解除對中關稅要求。甚至其國安顧問蘇利文在剛上任時就高舉著美國外交政策是為了(保護)中產階級的而發動的「a foreign policy for the middle class」,並提到美國不能持續對工業政策(Industrial Policy)採迴避態度,其印太經濟框架(IPEF)更沒有傳統自貿協定的關稅豁免,而更多是對法尊、環境、勞工成本等諸種問題的精打細算。拜登政府也沒有逆轉川普政府退出TPP的決定。因此我們必須思考川普作為所代表的更像是個趨勢,而不是他的個人意見。意即這個作法不會隨川普下台而被改變。

美國戰略收縮的影響性有待觀察

因此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非典型川普會如何衝擊台美關係,而是這位非典型川普在宣稱完成其讓美國再度偉大時,在過程中會出現多少的戰略收縮。這個收縮(或是不收縮)又會如何影響拜登所留下的台海戰略基礎。

除了美國在川普任內基於盤整要求而可能會出現戰略退縮外,在二十世紀冷戰時代的其他主要工業民主力量(G7),因其在後冷戰時代紛紛卸下武裝,導致其面對俄羅斯對烏克蘭的侵略捉襟見肘。在美國現在可能為了要鞏固自身力量而出現戰略守勢時,這些傳統歐洲大國正處於無法填補美國留下戰略空缺的階段。這有可能導致戰略天平會更偏向中俄伊朝極權軸心。

但因為中國經濟結構性問題已現,國力開始呈現盛極而衰的狀況。俄羅斯也因近三年對烏戰爭耗盡國力,使得心高氣傲的普丁在烏蘭攻入俄羅斯境內時必須乞求北韓派軍隊支援協助。另一方面,隨著以色列對哈瑪斯與真主黨勢力的全面掃蕩,過去十五年伊朗在中東的新月形什葉聯盟勢力大衰。在敘利亞始終被壓著打的反對派力量近日突襲進入敘利亞第一大城阿勒坡,就顯示俄羅斯與伊朗力量被削弱,導致其對敘利亞阿賽德政權的支持被弱化的程度。這些發展顯示即使中俄伊朝想要趁機兌現這個戰略空檔提供的機會,也可能會是力有未逮。

本文由思想坦克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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