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東西,我們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不重要;有些儀式,我們可以讓自己不小心錯過。可是,你忽略的那些經歷其實很重要,你錯過的也許是生命裡最值得銘記的感動和憂傷。
在物理學中,力是相互作用的。在生活中,人與人的關係同樣也是相互作用的。那些來過的人、離去的人,相知或相忘,相伴或永別,會帶走些什麼,也會留下些什麼。
分手也應該有個儀式
前任說,和我分手後,她會封鎖我的通訊軟體,刪除電話號碼,照片合影之類的東西都燒掉,電腦、手機的記錄全部清空。我用過的毛巾碗筷、睡過的床上用品、穿過的拖鞋、我送她的禮物統統打包,直接扔進樓下的垃圾桶。還要花大錢請專業清潔公司來個大掃除,之後還要消毒,徹底清除關於我的所有痕跡……
我覺得她這樣做很好,要斷就斷得乾乾淨淨。雖然我嘴上說會和她做同樣的事,但私下裡我把所有和她有關的東西,都封存在一個箱子裡,放在房間平時不會觸及的角落。也許有一天會再次打開它,也許我一輩子都不會再看一眼。這是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和前任和平分手以後,各自的決定。
收拾東西的時候,我不是沒有嘲笑過自己,為什麼非要這樣惺惺作態?後來我發現,如果什麼都不做,就好像沒有給這段感情一個交代,心裡總是有些牽掛。最後一次見面時,我問她:「可以最後抱妳一次嗎?」
她問我:「怎麼,你不會還有點不捨吧?」
我老實回答她:「沒有。只是無可否認,妳變成了我的曾經,說要完全忘掉,那是騙別人,也是騙自己,我會盡量不再想起妳。但是,我確實需要這樣一個簡單的儀式,和曾經的愛做一個正式的告別。然後再見,即再也不見!」
幸福重要還是禮金重要?
求愛需要一個儀式,不然就是輕薄;分手也應該有個儀式,不然就是逃避。我一直這麼認為,所以讓她先走,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群裡,然後轉身回家,盡量忘掉關於她的事情。
回家路上,我打電話把分手的事情告訴老媽。她在電話那邊不停嘆氣:「怎麼又分手了啊?你這個樣子什麼時候才能結婚?你說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收回我給出去的那些禮金啊?」
我連忙問她:「到底是我的幸福重要,還是妳的禮金重要?」
老媽很誠懇地告訴我:「幸福重要,禮金也必不可少啊!就說說杜宇諾和關爽吧,那夫妻倆從結婚到生子,現在又懷了第二胎,你可是一次都沒有錯過!人家沒有機會還禮,你不能不給大家這個機會!而且你究竟知道不知道,你們這代人結婚純粹是等於斂財!斂財這麼好的事情還不趕緊做,等著做什麼?」
送出去的總要有機會拿回來,才符合大多數人所謂的禮尚往來,但是對我來說,結婚不是為了有一天能拿回那些禮金。一直覺得結婚是我自己的事,何必在乎別人是否參與。但是老媽也說了,不需要你大茶小禮,三媒六證,可是至少要有一個結婚的儀式,就算簡單,也要穿上禮服,站在紅毯的盡頭,等待你美麗的新娘,穿著象徵純潔的婚紗、在親友的祝福聲裡,緩緩向你走來。這是你對所有親戚朋友的尊重,也是你對新娘的責任,以及對養育你的父母的一個交代!
也許很多人覺得,辦滿月酒、百日酒毫無意義。但是一位媽媽對我說,她要借此機會告訴大家,她的寶寶來到了這世界。
我真的情願沒有這樣的錯過...
有生,就一定有死。最遙遠的距離是永遠,最沉重的痛苦是失去,而最不能原諒的遺憾是錯過。直到今天我依然在祈求原諒,原諒我錯過了生命裡兩個非常重要的人的死亡。
抱歉,我用了「錯過」這個字眼,說實話,我認為「錯過」就是理性佔據了上風,是該用情感的時候動了頭腦。這種選擇的過程相當殘酷,也十分痛苦,這種痛大多數人都能明白,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承認。我真的情願沒有這樣的錯過!
有個醫生朋友告訴我,流血和傷口都不可怕,可怕的是疼痛,所以用了麻藥以後,他可以不用顧忌病人的感受,只信任自己的專業。而我真心覺得,清醒才是這個世界上最苦的藥劑,因為它產生與麻醉藥完全相反的作用,所謂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只是有時候也不得不忍受殘酷現實帶給我們的刻骨銘心之痛。
我怎麼能忘記,爺爺彌留期我沒在他身邊這件事情。
我清晰地記得,自己一通電話接一通電話地打過去詢問狀況,在化妝間的時候、在機場候機的時候、在凌晨三點鐘的時候,我甚至覺得那兩天自己有些不正常,總是懷疑他沒有嚥下最後一口氣,他在等我,而我卻因為合約在身,還在鏡頭前強顏歡笑。
有時連我自己都覺得好殘忍,我問自己:打電話過去,究竟是為了什麼?為了關心?為了放下?抑或是為了得到他永遠閉上眼睛的消息?
媽媽對我說,現實真的很殘忍,所有人在爺爺彌留期匆匆趕來,在門外等待,只為了等他死去。而凌晨一點多,我接到爸爸的電話時,他幾乎是用盡全力保持著冷靜,告訴我:「爺爺走了,他的事情我會處理。你知道就行了,快睡吧!不要影響你的工作。」可我如何睡得著?
外公去世的時候,媽媽也是最後一刻才告訴我:「你外公在x月x號走了,過幾天就要下葬,你有時間可以回來,我替你買了花圈,我們不勉強你。」我的父母都太理性,因為他們知道我對事業的態度與執著。為了我所嚮往的事業,他們掩飾了死亡,掩飾了外公和爺爺的死亡。但這何嘗不是他們愛我的表現!
外公得的是喉癌,最後的日子裡喉道插著管子,每天只能灌一點流食進去,媽媽告訴我,外公最後幾天總說疼得受不了。
可是子女又能做什麼呢?
一切都是那麼無奈,我想,與其這樣痛苦,還不如有個痛快的了斷!但是就算外公自己提出這個要求,也不會被允許。
有時候,人生就是這麼無奈,我們連自己什麼時候死去,都無法選擇。
我們只能等待,等待疼痛熬乾生命最後一點生機,等到病魔抽走血管裡最後一分活力,等到時間煎熬我們細數的一分一秒,才油盡燈枯永遠閉上眼睛,含淚告別、永遠逝去。我爺爺當時是心臟衰竭加肝病等併發症,醫院已經不收了,但是在生命最後一刻,他說還不想死,說想看著我結婚生子;他要我爸爸在北京買更大的房子給我;他告誡爸爸,兄弟姐妹之間無論有甚麼問題都不要吵架,要一起照顧這個家。
他在生命最後一刻,掛念的還是這個家。他不想死,因為他對這個家還有那麼多期待。他一生堅持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讓家庭和睦,親人間不要有任何紛爭。
他還是沒看到我結婚生子,我為此遺憾,也為此抱歉,但我相信,爺爺會一直在天上看著我,看著我努力,看著我幸福快樂。
有些東西,我們可以大言不慚地說不重要;有些儀式,我們可以讓自己不小心錯過,可是你忽略的那些經歷其實很重要,錯過的也許是生命裡最值得銘記的感動或憂傷。
人們可以替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
我們需要一些儀式來開始或者結束些甚麼,范傑納將所有的儀式都概括為「個人生命轉折儀式(包括出生、成年、結婚、死亡)」和「歷年再現儀式(例如生日、新年、節日)」,並將這些儀式統稱為「過渡儀式」,同時還提出儀式過程三段論,即隔離階段、閾限或轉換階段、重整階段。
簡而言之,人生本無意義,人們卻可以替自己的生命賦予意義。人們透過儀式和儀式感賦予人生和宇宙無數的意義,使人本身顯得具有價值。但是在這個如此缺乏儀式感的世界裡,我們往往會失去很多機會。
很多人討厭婚禮,討厭葬禮,討厭那些繁文縟節,認為所有的客套都是假惺惺,所有的祝福都無關要緊,所有的節哀都是你永遠也不懂我的憂傷。殊不知,在這些繁雜裡才能照見簡單,在一切世俗中才能照見脫俗,在一切喧鬧中才能照見沉靜。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在人生的種種儀式中繼續找到自己、堅守自己、懂得自己。不然就會被繁雜世俗的喧鬧給淹沒,忘記了來路,也看不清去路。
我們最終都要離開這個世界,這是人生唯一必然的結果。所有儀式都是人生的一個過程,在我們朝著結果去的路上,要讓自己幸福快樂,把人生每一個儀式當成一種經歷的積累,而不是一個結束。
我們需要儀式來開始或結束些什麼。所以從明天起,我起床後會先穿好衣服,認真洗漱;然後喝一杯蜂蜜水,在輕音樂的陪伴下用心吃早餐;多吃蔬菜,少吃多油食物和垃圾食品;中午吃完飯站立一刻鐘,下午一點半睡個午覺;每天看一個小時的書;走路記得靠右;週末和家人通一次電話……讓自己擁有健康的生活和穩定的價值觀。
我會鄭重地告訴自己,就算一件事情沒有抵過挫折而最終走向完結,仍要認真並懷抱希望地迎接下一個開始。儀式感正是讓我們相信事件的確定性、並產生安全感的工具。我始終相信,擁有儀式感的人不是矯情地非要去把握一些虛無飄渺的東西,而是相信生活一定會帶給他們滿足,所以,也比別人更容易感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