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非所用 政府「考」出問題


《公門菜鳥飛》原以為是寫給公務員的,卻意外有許多來自教育界的回饋。其中在高雄的一場分享會結束後,一位正在師範大學念書的學生走過來,瑟瑟的問我,「如果發現大家其實都對那個工作沒興趣,只是想要考上,那怎麼辦?」聽完,我不太懂他話中意思,他繼續說:「同學有很多想考老師,但卻不一定想當老師。他們只是想考上老師。」
這段對話,看似簡單描述,後面卻有複雜的情境。政府的問題,或許是整個社會的問題。我們從教育、選才到育才的方式,都出了一些狀況。

台灣學生從小考到大,如果畢業後想成為公務員,還是得繼續考。學生對考試不陌生,老師對出題也不陌生。高普考的命題委員,很多來自高教系統,他們學術聲望高、資源吸納能力強、在研究領域拔尖,但是,對於民間需求不見得了解,考題中學派理論琅琅上口的考生,實際分發到了機關,卻發現理論與現實落差頗大,面對現實需要相當的「在地」調適,理論雖美,卻如空中樓閣,踩不到地。

理論實際落差大,要「在地」調適

要真正解決問題,不是在會議上大放厥詞所能夠,而必須蒐集各方意見、分析各方需求、來回溝通、尋求資源、做出妥協,推出各方「雖不滿意但還能接受」的方案 … 這種協調及解決問題的能力,不是傳統高教訓練及紙筆測驗能檢視的。
紙筆測驗所造成的,除了檢視不出實務經驗、臨場判斷及個人特質,還讓新進人員及機關彼此存在風險。
一般情況下,我們去應徵某家公司,應該會先了解該公司營運狀況,根據職缺類型撰寫履歷表,透過面試與對方人資部門互相了解,公司再決定是否錄取、個人再決定是否報到。
不過,公職不是這麼一回事,許多人沒想清楚,就投入了國考,經由筆試分發,到了陌生的單位。菜鳥不知所去何處,機關不知所來何人,就這樣,因為筆試分發,撞在一起了。即便現在規定用人單位在試用期內可以淘汰不適任者,但很少任用單位會真的給予試用不及格的成績。以104年高普考錄取約6000名公務菜鳥,僅13名未通過機關的實務訓練及試用期,比例僅約千分之二,而這個數字還是歷年最高。
缺乏淘汰機制的考選制度,一旦考上了公務員,就是一票玩到底。
台灣公僕選才過程,如同學生時代聯誼活動抽機車鑰匙的無條件配對過程。當配對完成,發現志趣不合、溝通不順、問題解決不良時,已經來不及了!生米煮成熟飯,只能硬吞下去。
遇不對人已先天失調,如果後天又失教的話,那就只能一路糊塗下去。
台灣處於一個尷尬的臨界點,要處理政府雜症最需要的「跨領域整合」、「問題解決導向」、「政策溝通」的訓練,學校沒有教。或是說,這樣的能力,用講授的方式根本教不來,而我們的教育,從學生到公務員的養成模式,很難培養出分析問題、進而尋求解決之道的人。
 缺乏「問題解決導向」能力培養
回顧文官訓練所的訓練方式,不難發現,這些課程規劃沒有跟上時代治理所需,安排的課程即使有些變革管理、績效管理、政策溝通等課程,但授課形式仍停留在講義研讀、講師授課的模式,從中很難去引導公務員真正進行實況模擬的方案探討。即使有案例,也是講義寫好的,讓大家去背誦當遇到這類型的案件該如何處理。
缺乏「問題解決導向」的能力培養,我們習慣性的,從已有的方案中找答案。但遇到新的問題出現,無過去軌跡可循時,便很難去思考及創造新的解決方法。而這又來自,從大學以降的人才培育方式,就欠缺了這塊。大學教師的評鑑制度,鼓勵教師追求論文點數,以學術至上的高教系統,讓技術專長的老師無法獲得晉升,越來越脫離現場的結果,讓學生也缺乏實際「解決問題」的經驗。
成為公僕後,我們面對的終身學習,是以時數來計算,參加時數最高的前幾名還有獎勵。但是課上了很多、演講廳了很多,卻沒辦法化為個人自身的經驗。很多演講讓我們有概念上的啟發,甚至找了國外專家進行經驗分享,但是,當這些概念要使用在解決本土問題時,卻不知如何轉化,於是,成了空中的知識,沒辦法落地化成養分。因為不知如何對症下藥,我們創造了許多淺碟式的研習與訓練,這類的活動辦得越多,卻覺得越空虛,最後只剩形式。
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政府要改變,得從根本的人力晉用方式做調整。針對特定用人部門(高科技導向技術門檻高、具產業前瞻性之部門 …),導入筆試以外之任用機制;提升人事部門「人力資源管理」的內涵,透過「問題解決導向」、「跨領域整合」、「政策溝通」等人才訓練,加強公務員與民間團體、社區、產業的互動,實際了解在地情況、針對問題提出對應方案,與公民教學相長,擇優秀人才長期培訓(不是現在誰有空誰去受訓的模式),才是真正公務人力發展該有的樣貌。
老實說,要改變這些不容易,但現在不改變,未來就更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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