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收音機、電視的年代,老台灣人都看什麼報紙?


撰文=中央研究院數位文化中心

人們天性渴望新知,總想打聽周圍鄰里的消息,或千里之外的事物,這樣的好奇心逐漸推動大眾傳播媒體的發展。十六世紀時隨印刷術改良,報紙順勢誕生,至十八到十九世紀,中產階級教育識字普及,報業開始蓬勃興盛。透過報紙上種種前所未聞的通信報導,縱使遠在世界一隅的邊陲小島,也能在家中得知天下事,時時增長見識,報紙遂化為臺灣人接觸近代文明的第一扇窗口。

清末光緒年間,臺灣即透過船運獲得來自中國發行的報紙;臺南傳教士巴克禮牧師亦曾自行印刷以羅馬字拼音閩南語的《臺灣府城教會報》,內容除傳福音外,亦包含社會上大小事,供教友閱讀傳布。日本領有臺灣後,新聞從業人員渡海來臺,於1896年在臺北陸續開辦《臺灣新報》、《臺灣日報》,成為本地最早的近代化報紙。但初期因進口紙張不易、交通運輸欠佳、識字率低落、新聞品質參差等種種問題,報紙經營相當困難,甚至得仰賴臺灣總督府補貼挹注,為官方印製出版《府報》及《官報》等命令告示等,方能維持。

臺灣總督府的統治於1910年代日益穩固,鉅資建築的縱貫鐵路通車,農工實業招商開發力圖進取,報業經過一番砥礪磨練,也踏上軌道,在臺北、臺中、臺南三地都有每日發刊的日報,臺北還有好幾種以週刊、旬刊、月刊頻率出版的報紙,日本大阪、東京的報社也在臺北設立支社發行。當時新聞記者雅稱為「操觚者」,「觚」意指古時候書寫用的木簡,即從事文字工作者,在臺北一地約有兩百餘人,其薪資待遇與一般公務員略等。

報紙上刊載了世界各國要聞、來自日本與中國的時事,以及島內訊息。供稿來源有記者採訪編寫、外地特派通信、社會投書徵稿等;內容包羅萬象,涵蓋政治、經濟、財政、行政、社會、藝文等種種面向,例如頭版是歐陸諸國大戰,第二版為中國軍閥交鋒,再繼續翻閱是種種奇情重案社會新聞,而後又有藝文專欄與諷刺漫畫等,滿足讀者的興趣。

記者撰稿文字分別為日文與漢文,起初的報導有如一篇篇文章,後來逐漸採用口語化稿件,並搭配照片刊登,讓新聞圖文並茂。隨著識字率增加,報紙的傳播影響力也愈大。1930年代前期,臺灣報紙的發行量已達十餘萬份,當時報紙價格不菲,日報訂閱每月需一圓五十錢,大略相當於今日一千多圓,因此往往多人傳閱,若以一份報紙傳閱五人計算,閱報率超過臺灣總人口的十分之一,可說是非常廣泛。

發行量稱雄的臺灣日日新報

位於臺北西門榮町的《臺灣日日新報》是全臺發行量首屈一指的日報,設有漢文版,發行日刊與夕刊(晚報)。這棟樓高三層的紅磚洋風建築,不但培育出許多記者報人,如開辦《臺灣經世新報》的稻垣孫兵衛,以及臺灣通信社的田中一二;也有許多知名文人學者曾加入編輯行列,如紉山逸也、尾崎秀真、谷河梅人、西川滿,以及章太炎、謝汝銓、魏清德等等,使得報導、專欄更加妙筆生花,後來亦啟用女記者,如作家楊千鶴。《臺灣日日新報》在發行之餘,也經常舉辦各類演講座談、展覽表演等藝文活動,特別是昭和二(1927)年的「臺灣八景」票選,激起各地鄉親父老熱情參與,最終總票數高達3億6千萬票,成為轟動整個夏天的大事件。

但《臺灣日日新報》因接受總督府補助,報社高層又與官方往來交好,一直被視為「御用紙」,立場較偏向支持當局,不時遭同業譏諷。另外,當時報紙收入來源普遍仰賴廣告,舉凡醫院、旅館、餐廳開業,或企業會社活動,均在報紙上刊登消息,新聞版面上的廣告篇幅與置入性行銷也越來越多。而《臺灣日日新報》一向善於廣告營收,曾接受專賣局鉅額廣告費,在頭版刊登大篇幅的麥酒廣告,頗讓業內人士議論紛紛。

臺灣新民報為民喉舌

臺北北門末廣町還有一家日報《臺灣新民報》為後起之秀,號稱「五百萬民眾の支持、臺灣人唯一の日刊新聞」,由林呈祿、羅萬俥、蔡培火、林獻堂等許多臺籍有志之士共同發起。原先在東京以旬刊、週刊頻率發行,頗受島內歡迎,後來通過許可,終於能在臺灣發行日刊與夕刊,發行量迅速躍居第二名。目標讀者為本地大眾,致力為臺灣民眾發聲; 在新聞報導之外,也刊載許多漢文的藝文創作,啟迪民智、激發民族意識。

報業積極開展業績、閱報人口增加的同時,臺灣總督府對報紙新聞的言論自由始終多所打壓,制訂了《臺灣新聞紙令》,條文內有名譽毀損的告訴罰則,被官僚恣意延用,威脅報紙不得批評時政;再搭配申請許可、強制送審、檢閱制度等措施,動輒刪除文章或取消報紙發行。在中日戰爭爆發前後,當局又頒布《不穩文書臨時取締法》加強箝制言論,並廢除報紙的漢文欄,戰爭末期還強迫報社合併,完全掌握了生殺大權。

廣播騰雲乘風來

報紙作為大眾傳播媒體,仍需要印刷、配送過程的時間,1920年代出現了更加即時迅速,能跨閱地域的廣播科技,臺灣總督府交通局遞信部遂於1928年設立臺北放送局,大舉展開廣播宣傳事務。除接收海外電波外,臺灣放送協會也在位於新公園的「臺北放送局演奏所」製播本地節目,其中約三分之一左右的時段為新聞報導,以日語、臺語、客語播送,吸引聽眾並宣揚說明官方施政,其他時段則為教育、娛樂節目。

由於收音機價格高昂,廣播此一新奇媒體通常只有富豪仕紳能負擔,或是分發到地方公署配合政令宣導,成了臺灣民眾接觸新知的又一管道。而日本昭和天皇宣布戰敗的「玉音放送」也曾在臺灣同步廣播,林獻堂先生於當天日記中留下了他收聽放送、與親友互相討論的記載,並感嘆:「嗚呼!五十年來以武力建致之江山,亦以武力失之也。」足見廣播的即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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