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訴人們「我希望你們多看點書」之前,首先要先知道不看書的理由。本書從網路時代已經十分便利、有趣、符合時代趨勢的多種閱讀可能,來對比為什麼我們還需要「讀書」,讀紙本書,尤其以文字為主要內容的紙本書。
撰文=郝明義
《尋找那本神奇的書》是要談讀書,但我們先從其實並不需要讀書的理由講起。尤其,在網路時代不需要讀書的理由。
今天我們熟悉的「書」這種東西,和人類的關係發生得很晚。
地球有幾十億年,最早的人類有六、七百萬年。但是文字的發明,不論中西,都不過五、六千年的事;紙張,從東漢蔡倫發明算起,不到兩千年;印刷術,在中國大約一千四百年,西方是五百多年。
書的出現雖然晚,人類的閱讀可不是。早從非常遙遠的過去,我們的閱讀就開始了。只是那時候的方式不同而已。
那時的閱讀可能是白天看地上野獸的足跡,可能是夜裡仰望天上的星星;可能是看山洞裡的壁畫,更可能是聽長輩的口述。
用口述、講故事的方式來傳播知識,是人類一直具備的本領。西方最早的歷史書,就來自於一位流浪的盲人荷馬。大約相當於中國西周晚期,在今天希臘和土耳其地區,荷馬四處吟唱為生。
荷馬講的木馬屠城的經過,以及其後有些人經歷的事情,後人記錄下來,就成了《伊利亞特》和《奧德賽》這兩本書,也就是西方最早的歷史書。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遇見過荷馬
每個人的媽媽,都會是他最早的荷馬。早在我們還不會識字、不會讀書的時候,媽媽就是那個講故事來陪伴我們成長、幫我們認識這個世界的人。
我的媽媽,也是我的第一位荷馬。我永遠不會忘記她在一個冬天晚上講的故事。
她講還在山東老家的時候,村子有一家怎麼引來了黃鼠狼作怪。
那個黃鼠狼成了精,可以變化出人形,十分英俊瀟灑。他們找人作法,把黃鼠狼趕了出去,可他就每天坐到院子裡一個桶子上開罵。後來他們想到一個辦法,在桶子上塗了漆,想把黃鼠狼黏定在那裡。但最後他還是脫逃,不過留了一片毛下來。
我還有第二位荷馬。
我是在韓國釜山出生的。一歲,剛會走路不久,患上了小兒麻痺。所以在我還沒上小學之前的童年,沒有同齡的玩伴。不過,有好一陣子,我有一個每天來家裡給我講故事的人。
他大我五歲,常常在放學後來陪我玩耍。
他家做南北雜貨生意,還兼營賭場,所以每天在三教九流的大人堆裡可以聽到許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到了晚上就來我家講給我聽。
像他講一個飛刀王的故事,我到現在都記得很清楚。飛刀王是一名餐廳大師傅。他的刀法可以快到在自己的大腿上把肉剁爛,卻傷不到自己。
我封閉的童年生活,因為有這麼一個說故事的人而打開了一扇窗戶, 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連接起來。也因為我感受到有這麼一扇窗戶之奇妙,所以等後來他不再有時間來我家,就只好自己想辦法找故事、找小說來開始閱讀。
網路解放知覺
我們每個人都有個荷馬陪伴過我們成長。我們每個人也都可能自己就是荷馬。
然而,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這種口頭表達自己、說故事、傳播知識的途徑,都讓位給文字了。因為文字可以把我們敘述的事情記錄下來,不但在同一時代和不同地區的人分享,也可以留存下來讓後人閱讀。而用口頭表達就沒辦法。
上個世紀,收音機、錄音機、CD這些媒體出現之後,事情有了變化。我們使用聽覺來了解世界、知識的途徑重新有了機會。到網路出現之後,尤其近年來許多新的工具、媒體興起,說話的力量又讓我們看到新的可能。
荷馬是有遺憾的。他雖然講得精彩、生動,但是只有實際接觸過他的人才聽得到。並且,等他去世了,後來就再也沒有人能聽他的故事了。但是像TED這種媒體出現之後,卻彌補了他的遺憾。
許多人,透過一段十六分鐘的口頭表達,來敘述自己的遭遇、發明、發現,然後放在網路上讓全世界的人都一起分享。
TED說他們是把古老年代在篝火旁講故事的經驗,在現代重現 。
事實上,用口頭表達自己、用說話來表達自己,本來就是人類古老的本領。網路興起,新的工具和媒體重新激發許多人原本就具備的演說技能,透過口頭來進行各種知性與感性的分享。
網路出現之前,只有文字和圖像的東西方便傳播;網路出現之後,聲音和聽覺終於也被解放了。
所以,在網路上有這麼豐富的各種內容可以學習的時代,哪需要再閱讀書籍?尤其是文字為主的書籍?